颜千澜五指修长白净,却像铁钳一样,稳固得一塌糊涂糊涂。他并没有下死力,拇指只轻微地压迫着她的气管,掌心触到温热的皮下搏动着的脉管血流。
相比起微乎其微的肉体上的痛苦,这个动作,其实是控制的意味更重。
尽管呼吸尚还顺畅,宁婧却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
“你想两清?”颜千澜眼珠泛着一片毫无温度的釉色:“你凭什么和我两清?”
宁婧抬起头与之对视:“如果你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解气,那你就来吧。”
颜千澜勾起了一抹讥诮冰冷的笑:“你可知道,当你弃我于峤山谷底后,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活了下来?夺你的性命,对我有什么益处?”
宁婧愣了愣,忽然神差鬼使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千澜。”
颜千澜微怔。宁婧又道:“说出来你大概不相信——我当初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出于我的本愿。”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幸淮与施槐的声音,颜千澜冷哼一声,松开了手,话题就此打断。
甫一得到解放,宁婧便捂着脖子干咳了起来。
这个时候,全程不敢作声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小心翼翼道:“宿主,你还好吧?”
宁婧在脑海内回答:“没事,疼痛和咳嗽都是装的。”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系统一时没听明白,诧异地重复道:“什么?装的?”
宁婧:“其实不疼。放心吧,他有留着力。若他是动真格的,我的头现在肯定不在脖子上了,哦,说不定人也飞出去了。”
系统觉得自己的统生受到了冲击:“所以,你刚才是在演戏?”
宁婧颔首。
刚才,在大路上闹乌龙的时候,那增加又减少的50点人品值,引起了她的注意。如果见到她能这么戳颜千澜的爽点,宁婧就有种预感——颜千澜对她的态度,还有斡旋的余地。
刚才什么两清的话,都是她在试探颜千澜的底线。结果在她的预料中——他虽然对她有恨,但并不厌恶。这个细微的差别,对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是大有裨益的。
宁婧:“总之这一关暂时过了,颜千澜目测不会把我乱棍打下山。”
系统:“……”怎么觉得它的宿主的追求好低。
那边厢,刚才在街上闹出的动静很快便传开了。幸淮与施槐闻讯赶来。当他们看见了这像是被拆迁大队光顾过的现场,以及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宁婧,均是脸色微变。
施槐率先一步走上前来,三两步跑上了台阶,却又逼迫自己在颜千澜三步以外停下——她知道主上并不喜欢人靠他太近:“主上,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这个新来的下仆做了什么吗?”
宁婧懵逼了:“……”
喂喂喂,这情景怎么看,都是颜千澜在单方面对她施暴好吗!什么眼神啊! (╯‵□′)╯︵┻━┻
幸淮倒是没有走到颜千澜面前,而是站在台阶下,示意宁婧:“主上,这个仆人怎么处置?赶走吗?”
妖族没有性情良善的传统,比起“虽然他得罪了我,我还是要和他做好朋友”,更倾向于“谁惹老子老子弄死谁”。(=_=)
依照幸淮看来,这女妖既然没有当场被咔擦掉,最后大概还是会被赶出峤山的吧。
谁知,颜千澜却淡淡道:“不必了,她留在我身边。”
幸淮与施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是。”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上升了,实时总值:96%。”
宁婧的去留就这样被决定了,正式从鸡崽饲养员,变成了颜千澜身边的人,留在了三重内。
顺道一说,那天被她带进来的三只小鸡,有一只摔进了池子里淹死了。剩下的两只,就被宁婧抱了回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搭了个简易鸡舍,把两只小鸡放了进去。
既然故事完成度上升了,那么这个方向就是没有错的。
颜千澜对她的态度相当冷淡,和从前动不动缠着她撒娇的少年模样大相径庭。不过嘛,他现在都是成年男人的模样了,再做那种事,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再说,他们现在,也不是以前那种心无芥蒂的状态了。宁婧能感觉到颜千澜对她有感情,但是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她。
唯一让宁婧感到挺纳闷的是,她要在颜千澜身边呆一年多,任务才结束,可剩下的故事完成度只有4%了,哪里够分?看来剩余的时间里,很难才能让故事完成度提高了。
——如果宁婧能提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戏剧化的方式过完剩下这一年半的大部分时间,恐怕她就笑不出了。
三重内平日都有其他妖怪在负责,什么端茶倒水的都有。颜千澜把她留下后,又没细说让她干什么,就因为有要事而离开了几天。
妖怪之间喜恶分明,忽然空降在颜千澜身边的宁婧,自然不会很讨喜,所以,她被分配的工作也不会怎么舒服。
这天,三重内的一个水池要清理青苔,需要有人进入池水里清理。从中午就开始清理了。一开始,还是大家一起干活的。宁婧负责刮一面池壁的青苔,在脑海里与系统聊天,倒也不觉得闷。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宁婧擦了擦汗水,才发现偌大的一个池,其他的妖都跑掉了,只剩下她一个。
宁婧:“难怪我觉得这么安静。”
系统:“咋办,还做吗?”
宁婧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周围,道:“算了,也没剩多少了,做完再上岸吧。不然还剩一块什么的,总觉得会犯强迫症。”
系统:“好。”
就在宁婧闷头铲青苔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在干什么?”
宁婧诧异地回头,发现颜千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皎洁的月色下,他落于岸边,繁丽的衣袍无风自动,比之谪仙,更多了丝妖异的气息。
宁婧拎着那个铲子,对着他大大地笑了笑:“铲青苔。”
颜千澜看着眼前的宁婧,心脏涩然地紧缩了起来。
落日后,水池里没有人了。只有她还在干活,邋邋遢遢地站在半人高的池中,冲他笑着。半身的衣袍都湿了,池中的绿水积了一层漂浮的植物,染黑了她洁白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