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h1>第67节</h1>

我在脑子里迅速回想起“魉”的描述,说它是病亡之后的病气和死气聚集而成,具有极其快速的扩散性,遇到它的人大多难逃重病一场,并且都是疾病。在古代文献的记载当中,有许多地方出现的传染病,时疫等等可能造成短期内大规模死人的事件,常常会被玄学人士解读为是“魉”在作怪。我们三人都是修行的人,对于自保的方式我们比寻常老百姓掌握的法子更多,从头到尾直接和这个鬼怪发生争斗的。我们三个人当中也只有我而已,我身上所遭受的痛苦,也是最直接也最严重的。

说来奇怪,当我回想起这些描述的时候,我竟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却发现扯得我的胸腔作痛。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流出鼻涕,而且是那种寡淡的鼻涕,这是典型地被什么病菌急性侵袭的症状。想到这里的时候,为了避免传染他人,我用手帕在脸上缠了一圈,然后告诉了秦不空刚才我和松子看到的情况。

秦不空点点头说。看样子果然没错,这家伙在铜器的声音之下是会受到影响的,否则不会只在那一刻现出原形。我也点点头,此刻我也发现那个病怏怏看上去如同干尸一般的小孩,其实就是此处“魉”的原形。

我也知道自古以来,铜这种物质若是做成法器的话。会对鬼怪有比较强的伤害性,例如我们给人做超度法事的时候,总是要敲击铜镲和铜钹,其一是为了发出声响让该超度的亡魂跟着走,其二是吓唬那些周围的孤魂野鬼,不要靠近。《封神榜》里的托塔天王李靖,就是以为手持铜鞭的厉害角色,《白蛇传》里的法海,其铜钵禅杖之下,也湮灭了无数的妖魔鬼怪。

但是秦不空刚才吐了口水拍打铜身,却也仅仅是让对方现出了原形而已,光是这样的话。似乎作用也并不大。秦不空说那倒未必,其一自己刚才那一招,并未太过猛力,只是试探这一招是否可行而已。眼下看来,既然有效果,那将这种力量成倍增加的话,应该是能够让它难受一阵的。松子有些不解的问道,难受?难受会怎么样吗?秦不空说,在一个地方难受,然后前面有个口子,你会怎么做?

松子看了看底座上的口子,似乎明白了秦不空是要借助这样的方式将鬼怪从里面逼出来。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是可行的,因为我自己亲自感受过那种四面八方都是嗡嗡嗡的铜器声音,让人多么难受。我问秦不空,那你待会还有更猛烈的招数可以打下去吗?秦不空摇摇头说,不是我打,是你来打。

说完秦不空朝着我指了指。我这才明白了,他原来不光是要我们拍打铜身,而是要我用师父教我的独门打符来制敌,由于先前和“魉”的对峙当中,我一直处于一个挨打的状态,而打符需要的时间相对比较长。的确在实战当中若非早有准备的话,也的确很难施展开来。如今这“魉”藏在铜像身子里不肯出来,恰好是给了我一个充足的准备时间,如果我能够把打符的威力混合铜器本身对鬼怪的伤害一起传递给它的话,就算一招之内打不死它,也是绝对能够逼得它逃出来的。因为如果不逃走的话,它只有死路一条,那样反而简单了。

于是我朝着秦不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摸出了符纸和我的鲁班尺,刚才那家伙将我搞得浑身是伤,如此狼狈,这个仇我说什么也要报。我甚至暗暗打定主意,当下打符的时候我要用尽我全部力量去打,尽可能一下子就将这家伙灭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秦不空却摆摆手说不急,咱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得多做一层准备才行。于是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对秦不空说你脱衣服干什么,就你那一身精壮的老羊排,还能把这鬼魂给吓跑了不成?秦不空白了我一眼,没理睬我。只是脱下里头的白色布衣丢在地上,当他重新把外套穿上之后,就将自己的白衣服展开。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中指,挤出一些中指血,开始在衣服上画着。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咒文,但是相对于传统道教的咒文以及佛家的梵文咒来说,能够一眼就察觉到区别。道家的咒字大多是汉字经过组合变形而得到,就如同符咒上的内容一样。佛家的更多来自于梵文的符号以及佛号的宣念。可是秦不空的咒,看上去更像是在画画,里头虽然也有汉字的部分,但是大多都是以小篆字体的方式,内容也多是鸟兽虫蚁等字,而在字的起笔或者收笔的时候,总是会按照这个字原本的意思多画几笔,很像是古时候的象形文字。例如秦不空写下“虫”字的时候,会在“蟲”的最后一点上划出几个波浪状的延伸,就好像真的是虫一样。短短时间,秦不空就画满了整件衣服背心的位置,而所有的咒都用一个大大的圆圈包围在其中,大圆圈封口的地方,被秦不空画上了七把小小的“x”。

这套画法太过复杂,就算今天挺了过去,将来我也不想学习这招,否则还没画完呢,我估计就失血过多而死了吧。秦不空将自己流血的中指放在嘴里吮吸。那个动作极其变态,然后他对我说,咱们现在把这件衣服做成一个网兜状,套在这底座上。

我问这是要干什么用的?秦不空说,待会儿你打符的时候,如果这家伙逃了出来,就让它包在衣服里,永远出不去。

第一百零八章 .苗巫弯刀

我点点头,但是心想我可不愿意一下子打不灭,还给它逃走的机会。但鉴于先前自己吃了大亏,我也深知这家伙不好对付,但它一定是会畏惧我打符的本领的,如果我能够有我师父一半的功力的话,只怕是灭掉它也只是一招之间的事情。

于是我和松子一起将衣服展开,然后好像一个网兜似的套在了底座的开口处。期间秦不空还用八卦镜反光看了下里头的那团黑雾,它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守,即便我们在铜像身子外给它下套,按理说它是完全看得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躲闪,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许是因为千年以来只剩下鬼性,也许是因为其本尊是一个病怏怏的小孩子,也许是因为语言的关系。种种太多,我也无法得知。只是在我们将衣服绑好之后,它依旧还在里面。

于是我们当下需要做的就简单多了,瓮中捉鳖即可。

我绕到了罗汉头部的位置,因为这是整个铜像的最顶端。我如果从这里开始打的话,是可以确保铜像身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够被我打符的威力所传播到的。我可不愿意从中间开始打,万一那家伙逃窜的方向是反方向的话,而去一招打不死,我们可就被动了。待会要朝着罗汉的脑袋上打,这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多么大不敬的事。于是我宽慰自己说,就当是自己的罪过了,早晚是要赎罪的。

走到罗汉的头部,我将符纸取出,一如既往的乾坤面都书写上相关的信息,然后把坤面朝上,由于我们已经判断那团黑雾和那个病怏怏的孩子就是“魉”的守关大鬼,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姓什么叫什么,所以此处依旧用了一个云头鬼身的“魉”字作为代替,毕竟这附近也没有别的“魉”可打,如果真有两个的话,那我们也太倒霉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对秦不空和松子使了使眼色。他们朝着铜像的身子两侧站开,秦不空更是将双手抓住了我们刚才绑住的那件画满咒文的衣服,似乎他也对我的手艺抱有怀疑,害怕等下拉不住。接着他对我点点头,意思是他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我脚踩罡步,右手起决,按照师父传授给我的做法,将咒文平缓地念诵出来后,将鲁班尺虚空写下一个“殺”字,这是打符里的最末一段,意味着毫不留情,我也在念诵这段咒文的时候,不断让自己聚气,杀性渐起,在写完“殺”字之后,右手呈涡状,大拇指和小拇指分别扶住鲁班尺的两侧。掌肚和其余三根手指作为支撑,狠狠一下子,就将鲁班尺击打在了打符所用的符咒上。

铜器坚硬,鲁班尺也是。至少相对于我的手掌的肉来说,它是坚硬无比的。所以两个硬物的对撞。即便我没有直接被拍击到,还是被这种猛烈的撞击感震得我整个右手手臂发麻。由于我必须控制好力度,鲁班尺再怎么坚硬,也是会有碎裂的可能性的。所以当我这一下打出去的时候,罗汉的身子犹如一口大大的铜钟,发出“铛——!”一声巨大又绵长的声音。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甚至隐隐听见在这种“钟声”当中,又传来一种好像老鼠或者蝙蝠被重物压死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吱的惨叫声。

就在这一霎那,松子在边上捂着耳朵,秦不空死死抓着衣服。声音响起后大约半秒,秦不空的身子超前一耸,我即便站在罗汉头部的位置,也清楚地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秦不空跟前窜了出来。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被我这打符的威力震出来想要逃跑的“魉”,而别看它个头不大,但力气却似乎不小。秦不空虽然岁数大了,但毕竟也是个标准的苗家大汉,这一拽扯之下,竟然差点没有拉得住。而画满咒文的白衣服就好像是包住了一个巨大的球一样,还在不规则地使劲想要挣脱。

见状之后我和松子立刻上前帮忙。松子距离秦不空的位置比我要稍微近一些,而我为了节省时间,也顾不得会不会大不敬,直接跳上了罗汉的身子,顺着身子踩了过去。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力,在我和松子帮忙之后,秦不空就腾出了手来,他迅速地将衣服的袖子和衣摆打结,我和松子一直在好像网鱼一样阻拦“魉”逃走。很快秦不空就把衣服变成了一个包袱的形状,他兴奋地说道,好了!这下跑不掉了!

是跑不掉了,但这家伙力气还在啊,而且在被秦不空堵死了退路之后。它的挣扎似乎变得愈发猛烈了起来,我和松子两个人竟然都被拽扯地东倒西歪的。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钓鱼,钓到了一条大鱼后,我们却不急着收线,而是让鱼东西乱撞,消耗力气一样。可它毕竟是鬼怪,而并不是鱼,所以我们这招似乎没有作用。

松子身体比较孱弱,个头也比较小。我和他分别拉着一边,我的块头比他大了不少。打此刻却因为用力不均,变成了一个失衡的状态。很快松子就因为“魑”挣扎得太过厉害,于是被甩了出去,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死死地抓住包袱。但由于失去了松子的那份力量后,我就更加难以对抗,于是我被那个包袱拉着在地上疯狂地乱撞,其中好几次我的脸上、耳朵上,都因为撞到地面而被擦伤。

由于我无法亲眼看到自己好像一张拖把似的被拽扯着到处乱撞的狼狈,不过我很清楚再这个过程当中,我又撞翻了不少刚才原本还没有被我们打翻的罗汉架子。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或者不叫念头而是一种执念,我必须死死抓住,否则一旦松手,它就会立刻逃出去。从它的力量来看,我们先前在这个罗汉堂里贴的符洒的米。根本就不顶用,它能够非常轻易地突破出去。

到处乱撞期间,我恍恍惚惚地,看见这个困住了“魉”的包袱正朝着罗汉堂中间的一根圆柱子撞了过去,我心想这下不妙。如果撞到这珠子,我恐怕是就算不受伤,也会因为撞击而再也抓不住它了。可人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会激发出一些平常不轻易展现的潜能,于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即将接近那根柱子的时候,将我的身体反转了一面,让我的屁股对着柱子而去,在撞上柱子的时候,一来屁股上的肉比较敦实,起码比身体其他地方撞上去要轻松一些,但那猛烈的顿挫感还是让我销魂了好半天。二来我在撞上柱子的时候,立刻忍住痛将我的双腿一盘,然后两只脚的脚踝互相螺旋状扣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我的双腿就好像一个圆环一样。环抱住了那根柱子,也算是让我借力和魉对抗了。而这个时候松子和秦不空也总算是因为我的这一停顿而追上了我,秦不空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包袱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对方。松子也双手死死地按住包袱,秦不空眼看我们三个人的力量已经控制了对方的时候。就朝着我大喊道,你还愣着干嘛,快给我打!

于是我松开双腿,用其中一只脚踩住包袱,接着我就腾出一只手来。习惯性地朝着我的挎包里摸去,打算摸到什么就用什么打,然而这一次,我摸到的却是秦不空传给我的那柄弯刀。

我不知道这偶然的一摸是我潜意识的刻意为之还是天意如此,因为我太熟悉我挎包里的一切,就算是换个方向我也能迅速而准确地抓到我想要拿的东西,例如师门令,例如六方印,甚至是那把铁剪刀。而我此刻却抓到了那柄弯刀,自从前几天秦不空将它传给我之后,我只知道它是一个法器,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或者说当下我的条件,到底有没有使用它的资格。

可是当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来思考这么多问题,由于这把兵器我是第一次使用。相当不顺手,加上刀身又是一个月牙状的弯钩,我也害怕这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会不会砍偏,会不会因此伤到秦不空和松子,于是我将它高举在半空中的时候,竟然迟疑了。

秦不空瞪着双眼看着我高高举起的弯刀,先是一愣,然后一丝欣慰的眼神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接着秦不空大喊道:“我刀借神力,斩妖除魔了(liao)无形,金刀遍杀世间鬼,地藏门内无冤魂!”

也许是在第一句的时候我就知道秦不空这段话是在念咒,也许是他看见我高举弯刀却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将这句咒文传授给了我,在他念完之后,我竟情不自禁地感觉到这柄弯刀上传来一股浑厚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一种带着泥土和草木气味的,暖暖的感觉,从手腕到肩膀,一下子贯穿。

秦不空和松子都没有因为我要砍下而松手,秦不空只是用很信任的眼神对我说了一个字:“杀!”

第一百零九章 .罐中藏字

这个简单的眼神,这个简单的字,却在那一刻,给了我一种莫大的力量,于是我静下心来,甚至没有一丝担忧会在这一刀下去之后斩到秦不空或者松子。没有犹豫,我就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这柄弯刀的刀身两边都是刀刃,一面是用来砍杀的,一面是用来刺杀的。我斩下去那一侧是外圈用来砍杀的,意味着如果我刀锋偏离,很有可能把松子的手掌或者秦不空的膝盖给削下来一块,即便刀口是钝的,但是在我这样的力道之下,恐怕也没多大区别。

也许是出于信任吧,即便在我斩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躲闪。但是害怕还是有的,因为我在余光中看到秦不空那鼓得圆圆的紧张的双眼,还有松子那张着嘴咬着牙紧闭着眼睛的逃避。

铛的一声。刀身准确无误地斩落到了包袱之上,我踩住包袱的一只脚和我抓住它的一只手,感觉到从包袱里传来一股明显的膨胀的热量,但是在紧绷到极致之后,又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焉了下去,短短两三秒钟。我的手就透过衣服包袱,直接摸到了地面,就好像包袱里什么都没有,先前那鼓鼓的一团,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耳边传来秦不空的呼呼喘气,想必刚才我那不要命的一斩,虽然得到了他的充分信任,但心里终究还是会害怕的,不害怕恐怕才不正常呢。不过松子的反应就夸张得多了,他一直在尖叫,拖着那长长的、假嗓的尾音。隔了好久,松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手并没有被我砍断。于是才睁开眼睛,惊慌而错愕地看着我和秦不空。

同样错愕的还有我自己,我无暇顾及尖叫的松子,而是望着秦不空问他道,现在是怎样了,我们已经成功了还是让那家伙给逃走了?其实我心里明白秦不空也不敢确定。按照我们之前三关的经验,当我们消灭鬼怪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比较剧烈的反应,如此说来,眼前这布包袱里的东西,似乎反应却没有那么大,难道说是因为被秦不空的那一堆咒文给压制住了?还是说我手上的这柄弯刀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器,以至于连给它挣扎的反应都没有?

唯一的答案,必须要我们展开包袱之后才能够得知。由于刀身比较钝,虽然用力斩落,但却没能够把软软的衣服给划破,但是已经在上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锈迹。衣服裹成的包袱已经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我们三人也不必就这么一直压着它。于是我半蹲起身子来,但是双手还是握着刀柄,以防万一。秦不空则让松子站开一点,省得待会儿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吓得他惊叫连连,让我们没被鬼吓死反而被人给吓死了。秦不空则小心翼翼地慢慢解开衣服包袱上打上的结,最后慢慢地把整件衣服完全铺展开。

先前秦不空用中指血在衣服上画下的那些咒文,被一层黑漆漆的东西给覆盖了,像是油漆,但是凑近了一看却更像是黑色的沙粒。不过说是沙粒却也不尽然,因为沙粒是硬的,而这些粉末状的东西,却是软的。就好像是有人把蜂窝煤压碎再压碎。最后变成为一堆细腻的粉末一般。最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黑色的粉末在衣服展开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蜷缩着身子,骨瘦如柴的小孩子的轮廓,好像一张印染画,它身体的边缘有那种放射状朝外的黑色线。就好像是墨汁滴到白纸上那种溅出去的感觉。

由于这种粉末和先前让滴在地上让我中招的粉末非常相似,所以这次我不敢贸然用手触碰了。于是我手握弯刀,用刀尖去碰了一下那些黑色粉末,却在这一碰之际,粉末竟然好像被谁吹了一阵风似的,就被吹散消失不见了,而我们所在的罗汉堂,四面都是关上了门,并没有风。于是我和秦不空把它当做是我们灭掉了这个守关大鬼的依据,这其实很容易证明,因为只要守关大鬼还在,那盒子里的拉皮圆珠就不会发出嗡嗡的蝉鸣。而我们如果打那个盒子的主意的话,一定会遭受到攻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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