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谢过值班的人,就顺着那条小路上了山。字条上的某某号,却再度让我寻找了很久。上边写的22号,可我找到了20号和24号,21号和23号也都在道路的另一侧找到了,却唯独没有找到那个22号的门牌。按照一般的规则。道路两侧房屋,都是按照单双号的顺序来规范排列的,所以即便是几栋房子相隔比较远,但也不至于连号都漏了标。
而从附近的环境来看,虽然住着人家,但都是农村房屋的样子。此刻我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是半山腰的位置,从医院一路上坡步行而来,可能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但是路边有一条更窄的马路,这条马路却是直通医院的,大概是为了方便附近的居民看病,特别修了一条便捷的路。
我在20号和24号房屋之间来回寻找了很久,路边始终没有22号房的踪影,于是我开始想到,会不会这个22号房屋并不在路边,而是在稍微远离路边的地方?正在我这么寻思的时候,有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模样的瘦老头走从我身边路过。由于看这身行头,就知道是个地道的本地人,于是我就向他打听到,大爷,您知道这22号在什么位置吗?
大爷有点耳背,以至于我问了好几次他才听明白,总算听懂后,朝着远离马路的方向一指,说就在那边,没有门牌,但是那边就只有一个没有门牌的房子。你看到了就进去就是了。接着他反而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来接人啊?可惜了哦。这岁月哦…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愣在原地。什么叫我来接人?那地方是学校?托儿所?监狱?看着他走开了,我也没再继续追问,心想反正会找过去,等下就自然知道了。
老大爷指的地方,其实按照方位来算的话。恰好就是20号和24号之间那一段空缺的区域,不晓得为什么,山脚的部分房屋还挺紧密的,但是到了半山腰上,竟然两栋房子之间要隔很远的距离。当下也没有多想,于是我就顺着老大爷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可是这一路,却走了足足十分钟,好在路是特意修好的,也比较平整,走起来倒是不算费劲。很快我就找到了那栋房子,孤零零的在一个小山坳边上,有一个围墙。门口有个岗亭,岗亭边上坐着一个老大爷,岁数可能和刚才问路时候那个老大爷差不多岁数。围墙上没有标示,也没有任何字迹,屋顶没插上五星红旗,所以我觉得这也不会是学校。更加不像是监狱,因为监狱绝不会派一个老人来值守。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这个老大爷是在这里看门的话,理应面朝着外面才对,也就是我走过来的方向,可他却正襟危坐,面朝着院子里面,那栋房子的方向。头也一直对着那栋房子,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也许是我走路的声音比较大,老大爷在我距离门口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仅仅是转头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见有人在那儿。于是心里暗暗高兴了一把,起码有些事我一问便知了。于是我凑上前去,把先前秦老前辈给我的红色小纸片摸了出来,然后问老大爷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某某路某某号。
大概是因为先前遇到一个耳背老大爷的缘故,我此刻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于是看门的老大爷急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不要吵闹,接着又一脸警觉地望着那栋房子,并朝着我比出一个手掌下压的姿势,那意思是在说,你别说话,让我听听。
我当下很是奇怪。这山上人都没几个,放个屁都能把声音传很远,这老大爷到底在警觉些什么?出于礼貌,我只能乖乖地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秦老前辈的关系,感觉从昨晚开始,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因此变得古怪了起来。
隔了一小会,老大爷才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纸条说,我不识字,但是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你是来干什么的?他的语气有些紧绷,带着不安的情绪。只是他这一句话,却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对啊,我是来干什么的?于是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也是被人说了地方找来的,说到了这里自然就明白了,所以我还真是没办法回答您,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老大爷情绪感觉不太好,有些焦躁,他对我说到,看你年纪轻轻的,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地方是你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吗?赶紧原路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把我当做来捣乱的人了。不过他的话让我很是不解,这地方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为什么就不是我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原路回去,因为我得搞清楚我到底来干什么。于是我问大爷道,大爷啊,您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啊?
大爷狐疑地看着我,然后皱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点头说真的不知道啊。大爷继续追问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站直了身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大爷啊,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呀?您当我成天没事故意上山逗您玩儿呢是吧?老大爷这才相信,然后淡淡的说道,哦,看来真是不知道啊。这儿是停尸房。
当“停尸房”这三个字从老大爷那冷漠的语气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把,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我这种常年跟生死打交道的人,鬼都尚且敢与之对着干,死人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很快根据先前老大爷那种紧张和异常的表情,还有不合常理的坐姿判断。这里估计是有些事发生。
按理说的话,停尸房里都是死人,有个胆子大的人看守就行了,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胆大到进来偷东西,起码我是不敢这么做的。那老大爷先前那警觉的样子,是在担心着什么吗?但是我没有发问,因为毕竟在没搞清楚大概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不会暴露。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人给了我这个地址来,说是来找一个人,这里我看除了您,还有别人吗?老大爷哼了一声说,这晦气地方,除了我这种老头子,谁还愿意来,而且当初来的时候,也只是说看大门,哪知道还遇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我这是倒了那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差事!
听他的口气,似乎离我的猜测又更近了一点,这里果然有些古怪。原来秦老前辈所谓的出题考我,还说我师父的做法应该和我一致,看样子,就是想要我来调查和处理这件事了。只是他只给了我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而实际上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猜测,秦老前辈应该并非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师父的徒弟,毕竟以他的阅历来说,区分这点,在翻开我的帆布包的时候,就应该有答案了。而他这次还故意考验我。为的应该是试试我的深浅,或者纯粹就是一个恶作剧。
可我不懂的是,秦老前辈既然知道这里有古怪,这说明要么这个古怪是他弄出来的,要么就是有人委托到他的。假如是他弄出来的古怪的话,那时间应当就是从我留下字条在他家门上的时候开始。直到今天中午的午时三刻之间,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时间段里,应该是到这个地方来过。
于是我问那个老大爷,从昨晚到现在,是否有人来过这里,那人岁数不小了,挺高,满脸大胡子?老大爷说,他没有见过,自己早上才来,起码从早上到现在,就只见过我一个人。我又问道,那会不会是在您早上来之前呢?也许是被你值夜班的同事看见了。
老大爷一愣:值夜班?这鬼地方还值个屁夜班啊?
第六章 .一堵围墙
听这个大爷的意思,似乎是这里晚上是没人值守的。于是我又一次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大约两米高的围墙上,被水泥浇筑了围墙的顶部,上面嵌着许多酒瓶的碎渣,那应该就是防止有人会翻墙而入设立的。
而老大爷所在的岗亭边上,就是一道网格状的大铁门,那网格缝隙很小,顶多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门的话。连个着力点都没有。铁门的顶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铁棍,就算是爬了上去,只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也会落下个开膛破肚的结局,估计到时候,就直接往停尸房扔了。
于是我问大爷说,那你们这里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还待在这里干嘛。里头都是死人,还怕人进来偷手偷脚么?老大爷一脸不快地朝着我来时的路一指说,你还别说了,都是这混蛋医院,好好的不在医院里修个停尸房。非得修在这里。白天偶尔会有医院的人来领尸体,或者又家属来认尸体,阴气沉沉的,压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够体会老大爷的心情,换了我。成天在这悄无声息的山上陪着一具具尸体的话,恐怕我也会焦躁吧。不过他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讯息,这里白天偶尔会有人来,来的人如果不是医院的人,就是来认领尸体的人。如果换了从前,我大概会冒充其中的一类人混进去调查,但眼下老大爷已经记住了我的样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那您能够让我进去看看吗?我受人之托过来的,没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爷说,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个够吧!快给我离开!
这老大爷突然暴躁起来,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我也知道毕竟不能勉强别人。可我注意到停尸房的那栋房子背后有一片小小树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个地方转弯绕过去,应该是可以隔着院墙靠近这里的。心想着与其继续自讨没趣,还不如就按我想的办吧,就算真的闹了起来,这老大爷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于是我还是礼貌地跟老大爷说了再见,就原路折返。在距离24号房屋不远处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后也有一片小树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和停尸房背后那片连在一起的,与我就钻进了并没有路的杂草堆当中,一路披荆斩棘地杀了过去。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烟,所以我动作这么大也没有暴露行踪。钻进小树林之后。看到底下湿滑的落叶堆,不难看出,即便是平日里,也很少会有人到小树林里来。这个季节,雨水很少,这里的地面却如此湿滑,首先是树木自身水分的关系,其次也的确是在说,这里较为容易聚集阴气。对于我这样的业内人来说,这些看似寻常的迹象。都是我们不该轻易放过的线索。于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几口气,想先从气味里判断一下,却出了寻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并无异样。
眼下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傍晚,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这个看门的老大爷回家之后再过来,但由于我只有一天的时间这都过去小半天了,我却还连门道都没摸得着,于是我半分都耽搁不起。小树林因为有树叶遮蔽的关系,所以环境就显得更加黑暗了一点,好在缝隙间还是有些光线进入,我还能够看清路。这是一片野生的树林,因为树木的种类算是各式各样,而且都杂乱无序。以至于我顺着走的时候。路线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尸房附近的时候,我刻意地放缓了脚步,并且稍微远离了树林的边缘,以免被那个老大爷察觉到。
慢慢地靠拢,此刻我已经能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停尸房的屋顶了。上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而且地面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来,坐在门口的老大爷依旧满脸焦虑地盯着院子里的方向。他似乎开始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身来在铁门边上来回踱步,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来说,白班的人下班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可是我在小树林里蹲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发现那老大爷却好像没有要下班的意思。难道说他下班的时间是七点?八点?甚至更晚?这样等下去的话,我可是耗不起这个时间的。
于是我在地上捡起一块泥,两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让泥块变得稍微结实一点,可我的手却因此而弄得很脏。我将泥块握在手里,专注地看着老大爷。趁着他低头踩灭烟蒂的一瞬间,就将泥块朝着停尸房的屋顶扔了过去。
我早已说过,我是练家子。所以这一下,落点极准。泥块有别于石头,石头在屋顶会发出硬碰硬清脆的声音,如果力道没有掌握好的话,搞不好还会弹出去,落到院子里。而泥块却不同,本身是软的,所以碰到屋顶的时候。只会发出一声闷响。
果然,在泥块撞击到屋顶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短暂急促,却声音并不会很大的响动。而老大爷的反应却让我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竟然身子颤抖了一下,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停尸房的方向,却不敢走过来。
我忍住笑,这也算是我报了早前他凶我的仇了。他张望了一阵,神情紧张,可是当发现没有别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又继续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踱步。而这一次,我则左右手一边准备了一个泥块,趁着他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接连着砸了出去。
“咚咚”两声闷响之后。老大爷再次被这不明来路的声音给惊到。这次他的动作更夸张,变成了连连后退,然后伸手扶住了铁门,满脸害怕地盯着停尸房的方向。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是我从他先前的言语和此刻的反应不难猜出。这里肯定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老大爷似乎是吓坏了,扶着门一动不敢动。于是悄悄地唤出兵马,只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尸房的门,发出有人敲门的声音即可。很快,敲门声响起,老大爷吓得哇哇大叫,赶紧把铁门给关了起来,然后挂锁,接着头也不回地顺着我来时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丝毫不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后应该感谢我,毕竟是我让他提前下班了。
算准了他不会再回来,我就站起身来,顺着小树林边缘的缓坡溜了下来,靠近围墙的边缘。原本我吓唬老大爷的时候,只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职业道德,跑归跑,临走前还特意锁上了门。这下就搞得我有点作茧自缚了,无论从那个方向。我都没有办法轻易进入院墙以内的区域。
当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因为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渐渐明亮起来的灯火。趁着还有那么一丝光亮,我开始在离我最近的院墙边上。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贸然打开手电筒,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较开阔的区域,因为那距离停尸房的位置还有点远。而我眼前这堵围墙,只要我翻了进去,两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尸房的外墙。
我顺着缓坡寻找着,在靠近中间的位置。找到一个相对容易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边上就是我能够站稳的小缓坡,我只需要朝着围墙纵身一跳,同时伸手的话,应该是可以抓住围墙的边缘的,但那上面有很多玻璃渣子,我这一抓的话,必然也会满手鲜血。
于是我回到小树林,折了一根结实又比较值的树枝,将较粗的一头在围墙边上的红砖上磨平整,接着就抓住细小的那一头,用类似于捅的方式,借助我的力量和树枝本身的硬度,去将那些碎玻璃渣子给撞断。
这是一个很花时间的工程,毕竟器材有限,我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好不容易撞断了几乎全部玻璃之后,我还是不能就这么爬上去,因为难免还会有一些短的地方我没能撞到。于是我脱下外套,用手里的树枝顶起来,然后轻轻地铺在了那一个被我撞出缺口的围墙上。
丢掉树枝,将帆布包杨到背后,我一闭气,就从缓坡上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被我衣服遮住的围墙边缘。有那么一点点滑手,但我还是手脚并用地翻了上去。
成功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虽然我这一系列潇洒连贯的动作并没有任何观众。当我在围墙上站稳蹲下,正打算找一个着力点攀爬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我差点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立正!向右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