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弘历又像淋雨前似的活蹦乱跳,和弘昼两个人带着侄子满府的玩,胤禛回来才老实地坐在书桌前念上几页,见他没什么又坐不住地看向窗外,仍是努力地写完十页字才走出房门。
第三日一早天还黑着,他就跟着胤禛坐上马车,被送回到宫里,送去他皇玛法身边。临出门时我塞了一信封的银票在他身上,还没开口子已经乐得拍了拍胸脯,凑在我耳边声地笑,“知道了,这是额娘讨好皇玛法的。放心,儿子指定亲手送到。”
“有本事就再要回来,全是你的。”
我才回了一句,人就被胤禛拉离身旁,一脸的严肃。
只有弘昼的日子变得安静许多,每日晨起念书,中午吃饭,下午休息,偶尔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几个孩子,生活仍是继续,一样又好像不太相同。
我问弘昼想不想进宫,会不会觉得弘历那样的日子比较新鲜有趣,他居然瞥了瞥嘴直接摇头。也许他的性子天生如此,喜欢自由没有拘束,在他心里弘历该是羡慕他的。
或许孩子大都如此吧,可他是对的,弘历想回家。
可是弘昼出口的也不是心里全部,因为有时他看胤禛眼睛还会闪,即使没有人喜欢被罚我依然觉得他那种期待很真实,真实得让我心疼。
也许有一天,当他们真的长大了,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有能力明明白白地去要,甚至接受。
总有一天,这座亲王府会换成那座皇宫,他们的生活都将改变。希望那个时候,弘历会觉得他在家里,弘昼和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简单快乐,甚至在他们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知道彼此想什么,还能做兄弟,只是兄弟。
那一天迟早会来,不管现在过到了何年何月,终有一日会叫做雍正某年,某一月,某一日。
山河未变,江山易主。
那时,他们多大了?也许……该娶妻了吧。
☆、271.命运在那4
当日子平淡时,时间好像就会变慢,其实过得一样快。不用刻意去抓或是把握,就安安静静地让一切发生。
偶尔,生活还是会出奇不意地甩上一鞭子,狠狠的,连带所谓的命运安排,一起嘲弄。
疼么?还好。貌似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不经意听人提起时,顺带想起。
笑,还是哭?
搁以前我会笑吧,笑着打包好了我带回家慢慢享用。现在,很难,因为我在家里,时时刻刻,不管走到哪儿都得回去,回去吃饭回去睡觉回去含饴弄孙回去继续过日子。只是,也不会哭。
十月二十一,快到年底,我又虚长一岁,已经不再去计算自己在这里活了多久,甚至现在多大年纪。
弘晖捎了信来让胤禛带我去他家,儿子女儿外孙很多人,这一天见很多人。
双喜临门吧……如果我的年纪不停往上增加也能算喜的话,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的儿媳沉香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确实是喜。不止弘晖,就连胤禛都很开心,所有人都开心。
苏长庆封存了十七年的酒整坛整坛地抱出来,大大数不清多少摆了满桌。
女儿红?我不知该叫它什么,总之几个男人喝得很美,至少在我看起来就是这样。
低头走进来的高无庸站在胤禛侧后方,我不知讲了些什么,只见他看到弘晖笑就端了酒杯在唇边。状似沉默仍未多言,我却好似看到他心里一朵朵静缓绽放的花苞,唔,心情……真的很好。
胤禛稍回了身在高无庸耳边了句什么,很快,回头时见我看他,眼睛里仍有笑意附耳解释,“胤祥的礼直接送到府里了,是家中有事,不过来。”
我头未及应上声好,更低的一句生辰快乐没有预兆的吹进耳中,**辣的酒气似乎都随着飘散开来,绕了满身。
红挽看着我们便笑,端了酒杯走到胤禛身后,直央着要讨酒喝,原因居然是她有身孕的时候没见阿玛这般喝过。如果我还没老到失去记忆,貌似她都快要生了才赶回京城,竟然还能无理搅三分的笑个不停。当然,因为有人宠。
我没见过他喝这么多,好在看起来神智清明,走起路来不摇不晃,临走前还很认真地嘱了弘晖几句,像他平日那样敛了笑很严肃的样子。只是上了马车竟然抱着我偎到身上,脸庞深埋在我看不到的肩窝。即使在他十三岁时也没见过这副模样,像个孩子,甚至拉了我的手钻进斗篷里贴到心口,压在我胸前低喃似的一声声唤,像是名字我却怎么也听不清。也许他什么都没,是我自己臆想的吧。
我想我的担心有多余,他本就没醉,心跳沉稳有力只是稍嫌快了些,估摸状态好的话还能趁着这劲头再喝一回。
回到府里将要进门,苏培盛已候在门前,没有紧张地踱来踱去,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眼欲穿的样子沉默在低垂的脸孔下。
胤禛在他面前停了一瞬眉心微拢,未询问便扶着我径直走进去,看我时挑了眉,“累了?回去睡会儿吧。”
“还好,我自己回去,你有事就去忙。”
嘴里应了声没事,直接把我带回房里,走起路来倒是不慌不忙。
我躺在床上也不见他要走,闭了眼睛调整好呼吸,等得真有些困了居然还坐在床边。
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夜幕低垂,人竟然还在。没离开过?还是已经回来了?
他的事不的我从不问,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似乎早已成为习惯。所谓夫妻,不知旁人是什么样子,也许他的那些兄弟们关起门来也是如此,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意义不如很多东西,即使身份再高贵再能配得起嫁进皇家,对于皇子来依然是个摆设,甚至是某种极具意义的上好摆设。
有人把夫妻做成搭档?互利互惠?也许吧。
我见过的那些皇子福晋中不乏这样的杰出代表,能言善道端庄娴雅,脾气禀性皆数上乘,为人处事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圆滑巧妙得不露痕迹,远非后世那些所谓精英白领的女强人所能及,她们的能屈能伸亦非常人能及。
谁付出和收获成正比的?谁又敢和皇子斗心眼做生意明码标价讨价还价,到底无非要看那人在求什么,是否得到。若是嫡妻的位置无人可撼,也是自欺欺人,天知道哪天康熙或是自家夫君一个不爽,下堂妇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虽然我还没见过。就算生时没有下堂,死后那男人也自会找个适合的替上来,规律。夫妻夫妻一世罢了,谁先走得早些,剩下的那个便是别人的。如果在这个时代想得再透彻些,那便是即使自己活着,他依然是别人的,分享而已。
胤禛,已经算是我在这个时代的意外,是丈夫是家人是所爱之人,还纠结什么呢?想得开是一世想不开依然是,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所剩不多。虽然生活中仍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他在尽量让一切变得如意,我也是,那就值得爱,好好爱。
胤祥的礼我还没见到,确有其事还是胤禛善意的安抚?其实有心就好,不告诉我的事自然就是不需要我知道的,很多事他无需向我解释,我也不会去问,只做该我做的,努力做好。
躺在身侧的人拉我靠进怀里,一身清爽闻不到酒味,像是沐浴过的。
“饿么?起来吃,眉妩给你煮了面。”
心里才刚想到的那些如意不如意,对等不对待,就因这么一句温温软软的耳边细语,瞬间瓦解。
软塌的桌上何止一碗面,几碟菜两份心,居然……还有酒。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爱酒呢。偶尔酌罢了只是浅饮,从没这样一天要喝两顿的,对他这种强力自制的人来,算不算放纵呢。貌似去年他生日时,也没这样过。
脑子里才这样想起,心竟漏跳一拍,坐在他腿上怎么都不对,被拉靠在胸前面对面看得清晰时,脸上热起来,像是已经喝了酒直从喉咙烧到心肺,就连吞下去的面都像带了些酒味。
今儿的酒有些不同,喝了会上头,晕乎乎地看什么都转,不知那个不停晃的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明明我在弘晖那里滴酒未沾,居然……也许我真是老了,喝上两杯都会醉,要不就是因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