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的气息越发明显,一酒气,“永念。”
我跟着他重复一回头表示满意,鼻子一痒不知蹭在他哪里,脸上热热的被手掌包住。感觉得到他的唇在动,很近,“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信你,你也信我。”
贴在背后的手压住后心,我紧靠在他身上闭了眼,声音像从那只手钻进身体,“你这个样子我更不知怎么才好,心里明明清楚明白的事倒像是错的。你要是像从前那样跟我闹闹脾气,或是不理我哪怕把我赶出去都好……我明明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却不知该怎么办。”
怎么办?要我怎么告诉你……既是对的,便去做。
我的笑被他掐断,发不出半声音,努力抬头离了胸前喘气,又被抱着压到肩上。
“胤禛,我知道自己变了很多,我也知道你能感觉得到,只是……这样的我未尝不好,或许更适合留在你身边。你对我好我知道,你怕我难受我也知道,你的心疼我全都体会得到,可我并没有不快乐。”
听不见他的回应,耳边的呼吸都像断了,湿乎乎的黏在脖子上吓得我不敢再。
闷哑的一声从颈间唤出,我心应了却无下文。
我承认自己心里会别扭,因为我是女人而他是我的男人,我会嫉妒会怨恨真有那么一瞬间邪恶得想要毁灭一切。我恨她即使不想依然能为他生儿育女,恨她兄长害我没了那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而我却被伤得怕是再也生不起,即使健康也未必能再生得出。
你年轻,你漂亮,你老去,你死去。红颜枯骨一缕芳魂杳,就连这大清朝也未见永固——我在心里真的咒骂过。
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我这样想了心里便痛快些。我知道她会死在我前面,我知道有一天她们通通都会消失不见,而我还在三百年后逍遥快活……只等有一天没有预兆的突然到来,而我被时间带回到这里,重再经历一场。
有时想想我又怕,只怕那扇神奇的时空之门无处再寻,怕真到了那天我被留在时间空间交错的某一处到不得他的身边。那个时候我该去哪里寻他,到哪里得他的爱……这种时间夹缝中偷拾的爱恋,一生怕就一回,错过便永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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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年将过一半胤禛始终忙碌,极少见到因为少在京中,除了二月回来歇了最短的一个月,不是与兄弟同行便是随康熙出巡,早已不见当年闲时模样。有时我问他累不累,他看着我只是笑,眼角处的痕迹更深了些,即使不笑的时候还能依稀见到。
弘晖的婚事一直在准备又不断拖延,应了他的不急不忙,因为只我一个人在这婚是结不成的,至少还要有他那等了太久的阿玛在场才成。
家里热闹不减,那些总是莫名便笑的孩子,无论看到什么都会开心,简单快乐。大的的随处可见,像一条条尾巴被放了个长长的假期,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看着他们有时失神,不知如何应对。
有时念儿会用的手拉着我,扬着脑袋问玛法去哪了,我抱着她用她可能会听懂的方式解释,也不知她懂了没有,抱着我也不话许久才像个大人似的叹上一句,“念儿想玛法,怎么还不回来呢。”我便摇着她笑,把脸埋在她软软的身子上来回磨蹭。
有人帮我出来的感觉真好,这个孙女很贴心。
☆、265.再露峥嵘3-弘历番外
人死后会经过鬼门关然后踏上黄泉路,路上开着彼岸花。
花开彼岸时,一团火红,绝美。花开无叶,叶生无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生生两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相念相惜永相失,独自彼岸路……
路尽头有一条忘川河,河上一座奈何桥。
孟婆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汤,喝过此汤便可踏上奈何桥经过忘川河,进入六道转世轮回,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自此后,心静如水,心沉如石,忘却此生此世所有羁绊。
此汤名为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汤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将相见不识。
多少烟花事,尽付风雨间;多少尘间梦,尽随水东转。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开到荼靡,花逝了……
总有些人不愿忘却,前世今生至死执迷,孟婆便在他们身上留个记号,或是在脸颊个酒窝,或是在胸前颗痣,免除必喝忘情水的绝望。可是这些人必须跳入忘川河,经受那水淹火炙的折磨等上千年方能轮回,转世之后带着前世的记忆和那特有的标志寻找失散千年的恋人。
谁经过千年等待,谁有那未了之愿,竟有勇气等待千年……
——这是额娘讲给我的故事。
自我见到额娘起总是我磨着要她讲时才会得到一个,这一回却是她主动讲给我听,可她却不知道我是那胸前有痣之人。
我有前世的记忆么?
如果有,该是怎样。
像我这样好记性的该不会忘,偏却一都记不起。
额娘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那个人,那个让我甘心为她受尽千年之苦亦无怨无悔的人。我不知道她在哪也记不起该是怎生模样,是否会像三嫂那样脸上有个酒窝,如果那样也许我的等待更有意义。
可是她又对我也许我等的不是那样一个女人,她告诉我这世上的情有很多种,不是只有男女之情还有父母之孝兄弟之悌朋友之信甚至是国家之忠。这些师傅都曾教过,我却不明白额娘到底什么意思,但她的我都信,这世上必有一个人值得我等,千年也等。
额娘——从到大我有三个,生我的,养我的,还有这府里最最尊贵被阿玛捧在手心宠着的这个,但我能称为额娘的却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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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有记忆起就认识她,阿玛会给我讲她的事,画她的样子给我看,很认真地让我记住画上的女人是我额娘,却从不让我讲别旁人听,任何人都不行,就连生我养我的那两个额娘都不许,而我也只能唤她们姨娘,像是我的那些兄弟还有二姐。
不疑有他,因为弘昼对她们也这么叫,在这府里能被唤作额娘的只有画中这个女人,其他人都不是。
私底下我听弘昼偷偷叫过,我也试着叫了一回,却把我亲生的额娘吓得退到很远,总是笑着的脸都僵起来。我再不试,不想再见到那种疏离恐惧的眼神,像是府中下人而不是我娘亲。
我问阿玛这算是秘密吗,他竟看着我头一回笑,抱我坐在腿上像对二姐那样,只一个字让我也笑起来:算。
这个秘密我守了一年,直到额娘回来我以为终于可以讲给她听,阿玛却嘱我任何人都不行,那副样子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好像我真能帮他守住什么。
失落却仍欣喜,因为在这府里我终于有了额娘,我唤她她会应,而她是被阿玛喜欢的,时常去她那里有有笑,不像在耿姨娘那儿一坐便一下午只言片语也没有。这样的她却不知晓我和阿玛之间的秘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男人的秘密。
我曾在宫里听那些碎嘴的下人偷偷过,阿玛也有两个额娘,一个是我去时便会见到的玛嬷,另一个我却没有见过,因为她早就不在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画里的那个额娘让阿玛那么喜欢着念念不忘,却也当成个秘密藏进心里,谁也不问跟谁也不提。
额娘回来了,除夕夜出现在宫里,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隔得很远。我看到她坐在阿玛身旁,偶尔抬头便是笑,像识得这宫里所有的人,而和阿玛一样坐在皇玛法近前的叔伯婶婶甚至是那些我知道不知道的女人也都认得她。满天烟花下那张脸忽近忽远,像是仍在画里触摸不着该有的温度。
我好不容易驯好的鹦鹉被她带回府里,每日叽叽喳喳只会一句额娘吉祥,她总是抱着弘昼给它喂食,偶尔低头看我只是笑笑,话也不多两句。我想要回那只鹦鹉再不给他们玩耍,像在耍着我一样让人抬不起头,可是看到她精心地喂有时会站在那儿看着便笑,我竟舍不得。
我更觉得弘昼比我幸运,虽是换母我的娘亲对他很好,而他的娘亲冷清得就像阿玛,虽是用心照顾我却很少话也很少笑。这个才刚回来的额娘也对他好,处处都好,不只讲故事给他听教他戏文还总是笑意盈盈,把所有好的不管吃的用的全都给他,顺带给我。
她回来前我们兄弟很好,回来后仍是,却又有些不同。我们变得会争,争关注争宠爱甚至连罚也要争,只是……他为阿玛我为额娘。
我不是存心伤害兄弟,可是我又必须承认那是故意的,故意挠花了弘昼的脸。那时几岁?好像是额娘才回来不久,四岁的时候,我记得清楚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