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来吧。”专注于书页的人随口道。
展笑意随手将信封丢在他腿旁,回身就走,被伸出的长臂揽住腰身跌坐床边。
胤禛持书的手圈住她的腰,握住攥成拳的手交叠于臂上,声音低沉一如往昔细听之下隐含着似是调侃的轻笑。“我不是你父亲了么?这回又要变成谁?”
“住客。”展笑意别开被他贴住的脸颊看向投在地面的阳光,眯着眼睛鼓起腮帮子,“你要付房租的,可别食言而肥。还有伙食费,医药费,洗衣打扫费,陪聊陪笑费,不眠不休照顾费,得不偿失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青春折损费……”
浓浓的酸味浸染了空气让那男人把脸埋进她颈间,展笑意呼了声疼挣不开躲不掉,手肘向身后。
贴在背后的身体猛地弓身退了寸许,反应过来的人快速回身关切地看向腰间,手指勾开被单晃在那一道粉红色的疤痕边不敢碰触,连声问着疼不疼要不要紧。
喋喋不休的问话消失在他指下,展笑意抬头看到弯起的唇角晶亮双眼,脸红了又白在他未受伤的腰侧虚拧一把,娇嗔:“这么大岁数怎么还学人听墙根呢,我以为只有还没长大的孩子才喜欢玩这种把戏。听就听吧还要让人家知道,怎么一都不脸红呢。”
胤禛托着她的腰轻松放在腿上,拿起一旁的信封塞进手中,额头相抵看着她似怨非怨的眼眸,声音低缓又轻柔,“你长大了没有?”
展笑意装作没有听到,衡量着信封的厚度眼睛转了两圈没有去拆,盯着近在咫尺的光滑胸膛用信封边角划了道浅白的印迹,又用指腹轻轻抹掉。
“听你8岁了,怎么保养的,看不出来,难怪有人得了消息便追上门来。我前脚才刚进门还没喘上口大气她后脚便追过来,还没来得及上杯茶表现我的待客之道呢,又跑了。”
展笑意躲闪着他紧盯的视线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信封,听见胤禛嗯了一声,环在腰后的手臂缓缓收紧,沉声应道:“还不太老。”
她惊讶地抬眼看他,只觉这男人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比她老道,心眼更不是一般的。记忆力超强不,还特会适时反击,让人不出道不出的憋闷。
浓密的睫毛眨也不眨地对峙,两个人的气息通过相贴的鼻翼流转,每一次呼吸都纠缠着,渐渐转为相同的频率。
胤禛的手在渐渐低下的脖颈揉了揉移到背后,于肩胛骨下的明显突起处停住,啄了下嘟着的红唇将她抱离双腿放在床边地上。
“把钱收好。”
展笑意摇晃着身子站稳,张了口话还没出去已看到那对转为暗沉幽深的黑色瞳孔,毫不掩饰地火热地盯在她脸上,想到刚刚熟悉的暗哑声线,面上一红转身跑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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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院阳光满地,安静。
胤禛坐在躺椅上看书,看到展笑意爬上桌面起身去扶,手里多了个竹篮。
展笑意剪下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放在他手中的篮子里,如此反复让枝叶间又变回了大片的绿色。
他跟到厨房门口被她拉回椅边坐好,视线跟在她身上看她喜滋滋地清洗干净分成三份。最整齐好看的摆在白瓷碟上,一部分仔细地去了皮和籽榨成葡萄汁冻进冰箱,剩下的倒进瓶子加了糖用盖子封好,据过些日子就能喝到自酿的葡萄酒了。
展笑意抱着满是葡萄珠的瓶子笑得很开心,不一会又纠结着该去哪弄上支夜光杯来配她的葡萄美酒。
胤禛回房又出来拉着她蹲到阳光正晒的院墙边,撬起两块地砖用铲子挖下面的土,展笑意好奇地看着问要做什么,他不答只把工具丢到她手里走回葡萄架下继续看书。
展笑意不乐意地晒着大太阳劳作,越挖越深得意地哼着曲,铲子叮的响了一声吓得她坐在地上。
胤禛在她身后看着很有些深度的坑摇摇头,接过铲子轻轻敲打,不一会挖出个包裹。外面的层层丝帛已经腐烂,里面是精致的木雕盒。
展笑意双眼放光兴奋地去摸,“天啊,我家竟然埋了这种古董!是你埋的么?里面装的什么?夜光杯?!你太善解人意了!”
胤禛专注地看着掌心大的首饰盒,眼光变成不敢置信,心轻抚过盒面的尘土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展笑意不敢再叫,取了支毛笔递过去心翼翼地看着他,轻声问道:“真是你的?”
“不算是。”胤禛接过毛笔仔细扫掉雕花缝隙的积土,确认干净没有损伤后递到展笑意手中。
盒子的上层摆放着一页的宣纸,裁得与盒子同等大,微微泛黄,无需取出即能看清里面的字迹。
——自己的家自己造,加油,展笑意!
落款处一个的笑脸。
展笑意微张着嘴看得傻住,胤禛同样愣了下伸手揽住她的腰靠在自己身上。
“这个展笑意是我么?”展笑意抬头接触到他的视线,眼睛里竟然盈了些水光,雾蒙蒙的不真实。
胤禛看着盒子里面熟悉的字迹又看向靠在肩上仰望的脸头,拇指指腹扫过她眼下的湿润睫毛轻柔回道:“是你,展笑意。”
“可是,”展笑意嗫嚅着摸了摸古色古香的盒体,指尖轻抚过盖子正中被蔷薇花瓣缠绕的变形“禛”字,疑惑地:“这个东西很有些年份了,难道一直埋在这里么……谁会知道我的名字?如果真是写给我的,埋在这里不怕我看不到吗?还是你知道?”
胤禛摇摇头回得很玄,像是提醒暗示又像陈述事实,“和你的字有些像。”
“像么?好像有,可是比我写得好多了,倒是有像你的字,却又差了很多。”
“我教你。”胤禛笑着揉揉她的头,抱着犹倚在自己身上发呆的人站起身。
展笑意捧着盒子安静地靠在他胸前仍在研究里面的字,被放到躺椅上时突然抬头问:“你要挖坑做什么?”
胤禛弯着腰阴影笼在她脸上挡住细微阳光,唇角轻挑低声回道:“帮你造个家。”
她不置可否地撅着嘴,他拍拍她的头转身走回屋里,再出来时在桌上摆了笔墨纸砚,拉着她站在身前握住右手。
时间总是不停地往前跑,分秒必争。空间一错三百年,有些事不断上演,重复。错乱了时空背景,延续着指间抓不住的美好,安静在不同的两座院。一段房前,一段窗下,一缕阳光温暖照耀。
笔尖下漂亮的“女诫”斜斜写于纸面,展笑意贴靠在他身前仰头回望,胤禛看着那两个字回过神,握住她左手拾了镇纸压在边角。
仍是那两道灵魂,她换了身份他换了地位,不再是幼年夫妻试探了解。一方清醒一方懵懂的时刻,甚至无法分清是否大千世界自有安排,又到底是谁召唤了谁去到谁的身边,让彼此相遇相识轮回往复,直至相许了爱情相依相伴。
却始终只是那两个人。
如同画中栩栩如生的人儿,像他,更像她,有着年轻稚嫩的容颜,不复追寻的过往瞬间。一画三百年,两个时空重叠于笔墨两端。
展笑意痴看不语,胤禛低头停在她颊边。红日渐转西方隐于雍和宫的巍峨之后,金红洒在他们身上,落于纸面。随风而动的枝叶沙响于头上方,带起微凉潮湿。
胤禛看着怀中不停闭上勉强睁开的眼睛,终于歪头靠在胸前,呼吸轻浅均匀。
宣纸静躺于桌面,被风拂过吹皱了画中人,仿佛她突然转头看向他,嫣然浅笑。对比安静睡着的相似面孔,分不出哪个是真实,哪一个又是虚幻。浅笑停在唇边,烙印在她舒展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