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匹匹各色的云锦宋锦让我几乎挑花了眼,他平日喜欢穿深色的,可以选黑蓝绿褐。可是我脑子里却猛地跳出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系着红色腰带的身影,骑在夜时背上,很帅。
李福给我依次介绍几匹白色的织锦有何不同,其中竟然有四川蜀锦,上面绣着极淡雅的银色忍冬卷草纹,适合他。
算着他回来的日子,我没日没夜的赶,衣裳总算做好了,就连腰带、荷包和玉佩的绦子都各做了一份配套的,还请意言堂的师傅做了帽子、靴子,却没见他回来。
也不知康熙是不是巡得爽了,带着五个儿子直奔河北省玩去了,唉……我努力想着,貌似这个时代,河北省是叫直隶。
祈筝和暮汐很有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黏乎劲儿,总会在院子里看到两个姑娘笑笑,或是拉着手同时来给我请安。这样的女孩很纯真,心思简单,我看着她们总会想当年。那时的兰思和宋氏,若是也如此,恐怕我会多待见她们一些,就像现在的我对待这两个姑娘。
或是,我变了?
变得更能接受胤禛的女人,不管她们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如此?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将来还会有进门的年,她会得宠吧,会不会侍宠而骄?只怕真到那个时候,我才能知晓。至少现在,这两个女孩子还是很对我的脾气。
偶尔闲得无聊,我也会坐在院子里和她们一起话,或是听着她们无忧无虑的笑,好像自己也变回到那个纯真的年代,让自己放松。
祈筝是个精力旺盛的女孩,总有不完的话,笑个不停,一个键子都能让她开心一下午。
暮汐和原先想象的不同,看起来很冷,聊起天来却很热闹,笑声总会从她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里轻快地溢出来。
她们没有读过很多书,却很容易满足。用她们的话来,能够进宫伺候德妃,能够嫁给四爷,能够安静地住在自己的房间里,能够偶尔地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能够每个月拿到月银,能够不被别的女人或是下人欺负,就是快乐。
听着她们没有心计的话,我很想笑,也真的笑了。两个女孩便直直地看着我,好像我的笑与她们的不一样。我再笑着解释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们俩很可爱,和她们“年轻真好”。
天气渐暖,兰思也会带着淑慎到院子里消磨时间,11岁的女孩子已经漂亮得晃我的眼睛,亭亭玉立,也许过两年就该嫁人了吧。对于这个真心对弘晖好,把他当弟弟疼的姑娘,我非常喜欢,哪怕她不是我亲生的。我永远记得出殡那天,她跪在院门外嘤嘤啜泣的娇身影,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疼爱。
兰思也会坐在我们身边,却只顾低头绣着花样子,安静地好像不存在。当我看过去时,她又会适时地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望着我,让我看见她虽浅却明显温暖的笑。这么多年,我变了,她也变了,即使我们不可能更亲近,却也不再彼此伤害,变成家人一样的存在。
她的儿子弘昀和弘晚一起跟着师傅学习课业,同样的安静不多话,师傅对他们两个都很满意,总会夸他们聪明。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兰思才会变得更享受生活,不再像过去那样别扭吧。
在洒满阳光的贝勒府,没有贝勒的日子,就像这温暖的春天,舒服,却也伴着阵阵微凉的清风。
宋氏,很少出现,若不是她每日请安,我常常会生出种错觉,她是否不在这座府里。
在我的弘晖被送走之后,虽是仍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我却能深刻体会她当年女儿夭折的痛苦。那样的痛苦,会彻底地改变一个人,不管是变好或是变坏,一切皆有可能。也许她的本性如此,从来不曾改变,只是在这个大家都在不断变化的时候,她的不变,显得有些突兀。
三月初,苏太医又来了府里,因为宋氏有孕了,就像胤祥府里的疏影一样,都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好在,孝颜也变了,她不再哭不再扯着我申诉,我们都变得默然接受。就像是我们喝了酒在歌里唱的,对我们来宋静竹和瓜疏影什么也不算,她们就只是胤禛和胤祥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就这么简单。
有了身孕的宋氏,终是变了,开始出门走动,会与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唇边带着满足的笑,听我们聊天的时候,会心地轻抚仍是纤细的腰腹。我笑了,因为我知道,她一儿都没变,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胤禛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来通报,所以我们仍是那样齐整的坐在院子里,着,笑着,晒着太阳。他的表情有些愣,看着我们分别从石凳上站起来又齐齐地福身请安,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让我们起来。
女人的自觉性远比那些当官的男人更好,此时就是这样。请过安的女人们全都回了自己的房,脚步既轻且慢,直到只剩我们两个面对面的站着,他身后的高无庸才闪身离开。
我告诉他府里一切皆好,从他的眼中我能看到他相信。实话,我自己也觉得,现在府里的氛围比他走之前还要好,我享受着让自己自豪的成就感。其实,女人的心虽然很,却比男人更容易满足,只要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就给她们什么。
也许,胤禛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适时的给了宋氏一个期待已久的孩子。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太多,那是一个属于男人的世界,他们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时候,我进不去,也无心参与。我只希望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家,不要再变,此时此刻,刚刚好。
胤禛从背后揽住我的腰,轻轻地蹭着我的脸颊,有些扎。我转过身,将倒好的茶递上去,看到他唇边、下巴上冒出来的胡碴。
快要8岁的男人……以前看到大爷的胡子,我总会觉得脏兮兮的,还曾庆幸胤禛没有。现在看来,即使眼前这个男人真的留了胡子,也会很干净很好看。反正我喜欢熟男型,要an,我相信他是,而且是那种即使老了,也依然干净的类型。
手指被他包在掌心里,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正摸着那些扎手的胡碴发呆。
他看着我,轻声着,“等会儿沐浴的时候会刮掉。”
我挑着眉研究他的神情,试探地:“你若是想要蓄须,不用管我。”
“过两年再。”胤禛完圈着我坐在椅子上,从上到下地看我,眉头微微皱起,“你看起来太,我若蓄了须,扎你倒是不怕,就怕你得嫌弃我老了。”
这男人出门一趟,回来竟然变了个人!他这是夸我呢还是什么意思?也太会幽默了吧。难道我还没,他已经提前知道宋氏有了身孕,怕我别扭先来给我颗糖吃?
后来问了胤祥我才知道,古代男人若是家中父亲健在,是不许留胡子的,除非超过0岁才行。
我觉得,胤禛充分遗传了他爹的狡猾,甚至更为高明。因为康熙总是用狡猾来伤害我幼的心灵,而他,却让我明知被哄骗,仍会开心。
☆、133.不自我先2
不得不,胤禛是个怎么也喂不胖的人,个子很高肩也够宽,加上瘦腰窄臀,是个很好的衣架子。若是把他丢到现代,即使什么也不会做,还能靠这副皮相混口饭吃,肯定饿不死。当然,我相信,即使真到了那个他所不了解可能也无法理解的现代,以他的智商还是能够很快适应。
我的辛苦没有白费,白色的长袍,系上红色的腰带,荷包、玉佩、帽子、靴子,一个都不能少。
我以手支着下巴,靠在桌边歪着脑袋看着。沐浴过后的胤禛,整个人都清爽了,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更胜当年。难怪古代女人喜欢亲手做衣裳给男人,一是闲的,二嘛,心情真的会不一样,成就感大大滴。
胤禛低头看着自己,手指抚过荷包和玉佩上大红色的崭新绦子,抬眼看向我,竟然瞅不出一丝喜色。
哪儿出问题了?起身走到他跟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看了一圈,尺寸合身颜色很正,我觉得很好啊。如果一定要出哪儿有缺陷,便是我做得少了,连他的里衣神马的都不该放过,让他变成里里外外无一不是我的!这样,就算以后闹个别扭什么的,他要是敢负气出门,我就让他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脱干净再走。
低下头拢眉看着他的腰带,我不禁撅了嘴暗自叹气,为什么早想不到呢,真笨。而且更严重的问题是,他没有表现出开心得意,让我更是不爽。
本来,还想再给他别的惊喜,现在看来……我伸手向他腰间抓去,扯着红色的腰带就往下拽。
“做什么?”胤禛抓住我的双手,一手扣住我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扯着腰带往身后塞,急急地问。
我挣着他的钳制,不知怎么就觉得委屈起来,咬着唇别扭地:“不好看,你不要穿了。”
“谁的。”胤禛的手捏在我下巴上,让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你的,你嘴上没,心里了。你都没有开心,不笑也就罢了,居然连个表情都不给我,害我白白辛苦了一个月的时间。以后……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做东西了,什么也不给你做。”
胤禛眉头紧皱,很快又放松下来舒了口气,拉着我靠在他肩上,才松开我的手腕揽住我,“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很开心……”
我有晕,没有注意他后来又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很急,不像是我。仿佛,前些日子的安静平和乃至快乐,一瞬间都成了假象。对于那些我以为已经接受的东西,也并非真的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