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哥的面前,端茶的手竟有些颤抖,忍了半晌吐出一句:“请十三弟用茶。”
他竟一把接过茶杯,也喝了个底儿掉,声音洪亮地对我说:“谢谢四嫂。”便转过头不再看我。
他没有咬牙可是我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那种,因为他说话时的音调是万年常低,能让他这样洪亮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在印象中只有一次是我们去骑马,我一路狂驾发了疯地打马下山后,他突破了自己的发声极限对我说:“以后离开我的视线,你不许再骑马。”
现在的情形真的是无暇顾及他在生气的问题,只得叹了口气来到最后一个席位,我顿时惊住,那个……这么小的娃娃也要抱出来吃茶?不过长得真漂亮,圆圆的小脸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望着我在笑,唇红齿白的机灵劲。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将军王?小小的身子竟然甩着小腿坐在那大椅子上,极不协调。
略一犹豫我蹲在他面前,拉过他的小手将茶杯递过去小心扶着,以哄小孩子的语气笑着对他说:“十四弟吃茶吧。”他居然咯咯一笑甩开了手,还好我刚才没有松手,快速地抓着茶杯挪到安全距离,只溅到自己手上一些,这热茶真实在,不是一般的烫。
忍着疼正想着是否需要再换一杯时,头发被人扯住,那奶娃娃攥住我发侧的绢花死活不肯松开。宫女太监哪敢管他,个个都在旁边扶着小霸王的身子,只担心他会摔下来,压根儿就没有人想着要来解救我的头发。
歪得快要坐到地上时,一只手稳住了我的身子,才想转头道谢,就看到十三阿哥走过来把手伸向我的头发,握住小十四的手撤离阵地。他两手一架便托在小娃的腋下,愣是把他提回座位中央放好,又扫了一眼我肩头的手,旋即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
被人从背后半拉半提地拽起来重新站稳,才知是胤禛,道谢的话尚未出口,他已转到亲弟身边看了又看,眼神颇为无奈,最后居然闪过一丝笑意,站在那儿不动了。
十四阿哥的手里还攥着绢花不肯放,我也只得认了,人家是皇子啊,哪怕只有三岁,身份也是尊贵不容侵犯的,何况只是一朵小小的绢花。脑中灵光一闪,又向他身前蹲去,自头上再摘下一朵,用力扭下绢布缠绕下的小铁片,才递到他面前诱哄着说:“咱俩换换?”
小家伙看了片刻只回我两字:“两个。”
天啊,这皇子是吃什么长大的?三岁就会讨价还价!
叹气再拆一朵,修整好后齐齐送上,满脸笑容地哄:“喏,两个,你那个,我的!”
他歪着脑袋似在权衡,终是把手里的那朵还给我,是有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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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毓庆宫出来无比疲惫,胤禛遣了小太监先行回去,那家伙居然真的叫高无庸。
回去的路上胤禛走得很慢,始终保持在我左前方一段距离,不远,亦不近。
☆、第6章 祚女人难
才踏进院门,就看到一个小丫头焦急地在厅前走来走去,胤禛站定脚步却不开口,我也只得跟着他忤在那儿,看着她绕圈子不好惊扰。
正想着怎么该提示她一下,就见高无庸从厅内小跑出来,迎上前打了个千:“四爷吉祥、福晋吉祥。”没等我反应胤禛已点了下头,转向跟在高无庸身后跑过来的小丫头问道:“小婵,何事?”
小婵抓着帕子只向着胤禛福了一下,却没有回话,小脸憋得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到这表情我心里不禁感叹:这古代女人的表达方式还真是让人起急。可这丫头连我的影子都没瞥上一眼,我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搭这个话头儿,只站在那整理好看戏的心情。
眼见着胤禛已经有点不耐烦,正待抬步离开时,高无庸冲着小婵便是一句:“四爷问话,还不快回。”
小婵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才张开嘴巴似要回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手里的帕子一边胡乱抹着脸,一边对着胤禛哭道:“四爷,您去看看主子吧,昨儿个夜里主子在窗前坐了一宿,奴婢们怎么劝也没用,今儿早起便染了风寒。不请太医也不用膳,才刚突然就厥过去了,醒来后只是一直哭……小婵担心主子,所以大胆来求四爷,求四爷您过去看看主子。”说完就向着胤禛磕下头去。
这丫头当真伶俐,话虽是急急道出口的,但一字一句清晰简洁,不知天性聪慧还是在这儿绕着圈子想了很久,亦或是有人教的?敢跑来胤禛跟前这样相求的,即使是个婢女身份也该不低,贴身丫鬟么?倒真是贴心得很!
她话里的主子可是早先进门的李氏?昨儿个夜里不是大婚之夜吗?她对胤禛的心思,啧啧,一个字——深!一夜未睡还坐于窗前,在这个时代也太过不爱惜自己了。想要争男人也要先练就强大的体魄才有资本啊,不然一个伤风小命呜呼还争个屁。
胤禛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什么,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攥成了拳头,这是在生气还是心疼抑或是着急?那高无庸安静地弓着背脊立于他身后,一副不会开口替他家四爷拿主意的样子。
心里怨道:这李氏也太急了一些,自己身子不适不知爱惜也就算了,还由着丫头跑到院门口来堵男人,真是精明到傻,傻得“可爱”。想到此不由心念一转,或者说她这是在给我立下马威?那我若不表现一下倒真是对不住她这番心思了。
走上前去拉起跪在地上还要继续磕头的小婵,血和土的混和物映入眼帘,想要说出口的话就生生地噎在喉咙里。
本以为照着小说电视里知晓的规矩不出错便是好,原来下跪请安容易接受,血淋淋的例子出现眼前时,才能真正体会到等级的区分与人命贵贱的悬殊。身为主子只为了这点小女儿心思,便要牺牲一个如此忠心的丫鬟?
小婵不知所措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戒备,却仍旧强挺着背脊,再搭配着额头的伤脸上的泪显得无助而倔强。
小心地拨开她额头的细碎刘海,扯出帕子轻拭掉尘土,尽量平静地对她说道:“你先回去,自己敷点伤药,你家主子的事,四爷自有安排。”
空气中半点声响全无,小婵不哭也不动只低头立在那里。难道我做错了还是说错了?转身去看胤禛,他却已开口对小婵说道:“你先回去伺候着。”小婵道了个福便转身离开。
敢情真的是我多管闲事!我的行为逾越四爷了!
低下头暗自后悔,在这里保着自己才是王道,没得对人乱关心一把,却把自己给绕进去,真是划不来。
既然管不起那就躲清静去吧,想来胤禛也要去给那为他伤风的女人一个交代,便对着胤禛微一福身,想要开口却突然想不出如何向他称呼自己,只得含糊说道:“爷去忙吧,寺月先回了。”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得身后胤禛吩咐:“高无庸,送福晋回房。”
愣了一下急忙转身回道:“不用了,让他跟着你去,万一找个太医传个晚膳的,跟前儿有个贴身的人也方便,我自己回去就是。”不等他再开口转身就向房间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打了个激灵,我这句话回得也太暧昧了,明明是好心怎么听起来却像是出自那李氏之口?已然如此,再想无用,只希望胤禛别想偏了才好。
再想那李氏,小说中都说她尽得胤禛前期所爱,看来也不是无风起浪,敢在嫡福晋大婚之夜如此折腾自己还生怕旁人不知的侧室恐怕不多。希望她只管去闹那男人就好,千万别折腾到我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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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休息了!”进了房门欢呼一声,随脚就把花盆底一下甩了出去,冲到床边仰面躺下。眉妩惊讶地捂住嘴巴,睁大双眼低喊了一句“福晋……”也不多言其它,忙跑过去捡拾起鞋子又整齐的码放在床前的脚塌上。
见她如此,再回想刚才那个小婵,两厢对比下,眉妩纯真多了,便以手支额斜靠在床上望着她说:“眉妩,我们聊聊?”
眉妩朝我轻声一笑,拿了个靠垫过来放在床头扶我靠好,又倒了杯茶放到我手边,才蹲坐在脚塌上,一边用手轻轻按压着我的腰一边开口问道:“福晋想聊什么?”她歪着脑袋,大眼睛圆圆的盈满光彩,不说话时嘴巴也有点微微的撅着,样子十足的乖巧可爱。
想起昨晚穿过来时听到眉妩叫的可是格格,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陪嫁丫鬟?看她对我这般仔细地伺候,倒是个好丫头,便逗她:“不是叫格格的?现在福晋福晋叫得倒是顺口。”
眉妩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回道:“怕是以后都得这么叫了……”还没说完就慌忙转头看向门口,抬起手来不断地摇着:“眉妩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的,真的不是,眉妩……”小脸上慌乱而急切,一副急于表达又不知如何说起的模样。
她如此不戒备我的自然表现,该是与原先那位真主子关系极好,这点很让我欣慰,只是这丫头的胆子有点小,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拍拍她的手,好心情地笑着接口:“那你想说什么?除非……我当了下堂妇?”
“才不会呢!福晋你……你……”
“没关系的,你别怕,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人听到,四爷不会回来的。”
眉妩见我如此,又走到门口探望了一阵,才放下心似的松了口气,走回床前说:“刚才那话不吉利,就怕您误会,而且也怕旁的人听了去。离家前老爷夫人交代过,在四爷这里要守规矩,要叫格格为福晋,不能乱讲话乱了规矩,更不能给福晋你添麻烦。所以眉妩以后不会了,昨晚只是一时不惯,以后会记住的。”说完还点了点小脑袋以示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