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原本干净的地面堆积着数不清的尸体,无数断臂残腿摞在一起侵蚀地面的绿色。
机械人肉烧烫味、浓重的机油、鲜血味儿层层叠加渗透到所有人的皮肤里,偌大绿坪也被染成了透着暗黄的颜色。
江危坐在房顶衣服被血浸透,银白发梢也沾着斑驳痕迹,眼皮睫毛都挂着风中传来的微小血珠,唯一通明的只有他屁股下面的房子,外光罩仍倔强地发着光。
只要他江危没死,这光罩就不会消失。
江危以苟延残喘之躯击退了在场九成的武/力,成功的让对方不敢贸然进攻。
董轲以及剩下在场的人彻底懵掉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般使用灵气的人也没他这么强,他到底对自己做什么了?
江危偏过头下巴蹭了蹭衣服,伸手擦掉嘴角流下来的鲜血,蓝眸映着对面惊恐的样子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他忘了自己怎么把最重要的东西丢了,不然算上巨树说他沉睡的十万年,他十五万年的功力怎么可能连这点儿人类都打不过?
明眼人皆看得出来江危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谁也拿捏不准他有没有后手,何况联盟这边的也只剩一群残兵蟹将,两方陷入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江危!识相点就把它交出来,就算我今天弄不死你,他日联盟调集整个第一星系十个团来对付你,到时候可就别怪王叔叔没提醒你!”副指挥压住快要暴走的总指挥,出面对江危说。
他说的江危何尝不知道,他们既然已铁了心要黑崽,凭他现在能抵抗一时,但明日后天呢?
自己到底能护他多久?
可让他把黑崽就这么拱手送人,对不起,他做不到。
就算有朝一日护不了它,也要等那天到来,他才甘愿放手。
“你们要……带走它,除非……”江危握住从厨房拿来的刀,刀尖向下借力撑起,站起甩头扬起面前的长发,蓝眸坚决地盯过去。
“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江危颤颤巍巍地站着,话音刚落,一道夜晚不轻易看见的身影从后窗跃出,黑崽踩着虚空跳到他面前。
黑崽?
“你……”怎么出来了?
“快……快回去!”江危趔趄着想抱它藏自己身后。
黑崽灵活地躲开他的手,暗红色的大眼睛深深看了一眼江危,黑色的脚丫踩着虚空一步一步走到江危与董轲中间。
还没书包大的黑崽站在两方中心,这场争夺战的“当事人”终于肯露了面。
副指挥与在场其他的灵战士们全目光灼灼看得并不是很清晰的黑崽,它就是费了几十万战力的实验品?
就一个连身体都看不太清楚,通身全黑,只能看出来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玩意儿?
只是谁都不敢真正抬起头目光正视它,自它出来在场除了江危之外的生物都能感受到从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种感觉从心底唤醒每个生物灵魂最深处——对生的渴望,与面对炮火不同的另一种直面死亡感与恐惧。
它不亏是“76”号实验品,强大的压迫感让高傲暴怒的总指挥也不自觉地垂下脑袋,视线连一丝都不敢往高抬。
黑崽每朝着联盟众人靠近一步,他们心底那种扭曲极致的恐惧就加重一层,队伍里有人承受不住,轻则手中武/器掉了,重则整个人跪着晕了过去。
黑崽无视在场所有的状况,背对着江危走到离董轲不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秃了半边儿的脑袋说:“我跟你们走。”
“但今晚的事不准再有第二次。”
江危手中的刀“咣当”从掌心滑落,它说什么?
我……凭尽全力……
你却要走?
董轲闻言视线微微抬高了些许,看见实验品脚下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它却可以如在平地一般站立,眼底的害怕被疯狂与渴望替换,只要把它弄到手,什么都好说。
董轲忙不迭点头,冲它伸手做请状,引它往飞船进口走:“好,好,好!”
“只要您跟我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您。”面对这样的凶兽,他就是把姿态放低又算得了什么?
江危整个龙僵在原地,所有的力量与坚持随着那句跟他走被全数抽光,耳畔听不进任何话,也做不出任何举动。
说什么,做什么,倏然间失了全部意义。
江危脸颊突然传来冰凉滑嫩的触感,黑崽用额头重重地蹭了下他的脸,暗红色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想用这一寸一寸的目光将眼前的他钉在心里。
江危听到了黑崽空灵的声音:“等我回来。”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江危呆呆地任由它一步一步背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眼前只剩冰冷的风,还有空寂无边的黑夜。
身上刀枪不入的铠甲一瞬消失,他听见轰隆一声,原来是他心里层层垒筑的防护墙倒了。
灵魂好似破了个大洞,不停的有刀片往里飞,肆意搅合着很痛。
比离黑崽太远的惩罚还要痛。
“咚。”江危朝后摔到屋顶上,眨着眼失神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
他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守不住。
……
昇珉站江危身后,心疼地看他失神躺这儿一副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样子,彳亍着不敢上前,造成现在这样儿他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