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笑道:“我方才刚想向小雅介绍自己,就被春日小姐打断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重新介绍一次了。”
春日眼皮一跳,沉声说:“盛兰大人,厚脸皮是会传染的,所以以后请离大小姐远一点。还有,请收起您一厢情愿的称呼,大小姐跟您不熟。”
我觉得我的嘴巴已经可以吞下一个鸵鸟蛋了,这是怎么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春日总管竟然会吐槽了,而且似乎运用地非常娴熟!这个“盛兰”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再次用眼神向春日传达我强烈的求知欲。
春日看了看我,叹气说:“大小姐,恕臣方才忘记为您介绍,这位是白泽家的二公子,白泽盛兰大人。”
“我更喜欢小雅叫我舅舅。”白盛兰愉快地说。
白泽家,十清贵之一,和源家同属上贵族,现任家主有二子一女,长女白泽香姬就是我的母亲。
经过春日提醒,之前查阅的关于瀞灵庭贵族的资料自动跳出脑海。原来这个男人是我母亲的二弟,按理说,我还真得叫他一声舅舅。
但是,看着那张写着“叫吧,快叫啊”几个字的脸,我郁悴了。
叫不出来,完全开不了口。
我低头幻想了一下父亲大人深闺垂帘的身姿,恶意地想:如果把这张第一眼看上去很温和,第二眼看上去很风流,第三眼看上去很欠揍的脸用布袋什么的蒙上,再开口会不会容易一点?
我眉头一皱,对春日说:“这个人不是本小姐的舅舅。”
春日奇道:“可是,盛兰大人的确是您的舅舅。”
“那么,”我用平平的声音说:“为什么本小姐的舅舅是女人?”
如果你称赞一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她一定会高兴,但如果你说一个男人温柔妩媚,那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认为你这是诋毁他男的尊严,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总之,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被人看成是女人,何况是重男轻女倾向十分严重的瀞灵庭。
所以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预想了几种结果:一,白泽盛兰终于变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二,他内心非常生气,但是看在春日的面子上不得不忍耐下来;三,脸上毫无反应,但是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日后找机会报复我。当然,其中两种结果同时发生的可能也很大。
不管是那种结果,都能打破表面的平静,让我窥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但是白泽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很高兴,非常高兴。
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笑里藏刀,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让他笑出声来。一时间,我有些怔愣,弄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是觉得他被错认成女人这件事很可笑,还是认为说出这种话来的我很好笑?
“春日,你听到了吗?”他大声说,“小雅很喜欢我哟。”
这个人的大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盛兰大人,自恋也该有个限度。您哪只耳朵听到大小姐说喜欢了?”春日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立刻把春日划为正常人一方,与她同仇敌忾,瞪视着白泽。
白泽盛兰微微一笑,理了理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袖,正襟危坐。虽然鄙视他穿衣的品味,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确散发出一种娴雅端庄的贵族气派。而他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我的幻想。
他说:“有的人,天生就是让人来爱的。”
说这话时,眼角眉梢流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气。
我无力倒地,彻底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有些人,对他怀抱希望本身就是自轻自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室的门外响起。
“春日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短暂的抽离之后,这个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世界。被白泽盛兰的突然出现所打断的情绪,一瞬间又涌了上来。看到恭敬地向我们行礼的秋子,我突然发现之前强烈的愤怒之情已在不知不觉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
是鄙视,是怜悯,是悲哀?我不知道如何定义此时的心情,但是看着秋子平静温顺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春日在微笑,白泽在微笑,甚至秋子也在微笑。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优雅地展示其残忍之处。
看他们言笑晏晏,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我竟然像个傻瓜一样,为秋子和凉子的遭遇抱不平,焉知游鱼自有游鱼之乐?
而春日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真的如我之前认定的那样,是一之濑背心负情的受害者吗?一之濑桂,那个最终得到一妻一妾,从此左拥右抱的男人,又真的是我印象中憨厚单纯的青年吗?为何一向深居简出的家主做出这样的“赏赐”,是想拉拢一之濑桂吗,还是出于某人的指使……
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向未知的暗面。
我想,也许庭院里美丽的景致可以帮我转换一下心情。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盛兰大人还在这里呢!”春日在我身后低声喊道。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是的,我有权利不回答春日的话,就因为我懒得回答;我有权利在客人面前毫不客气,就因为我没心情呆在那里。因为我是源家的公主,嫡系的大小姐,家主的继承人,所以我有权这么做。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活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秋子的事情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只有上位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上位者,才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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