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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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穿黑袍,一身天青蓝的锦衣,肩身落着斑驳的日光,像个温雅的青年公子,正与身旁的人说话,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司绒身上。

隔了百步,司绒还是能感觉到那沁寒的眼波直直地打到她心底。

凶死了。

司绒忍不住握紧马鞭,这眼神好似要把她剥开,让她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她想抽鞭子。

很想!

追逐

凫山河旁。

天高地阔,宽广河面与旷野的罅隙里,蓦地多出了一道枣红色的马影,蹄声如雷鸣,道道打在土地上,溅起新黄的草叶,又卷起漫天的黄沙。

司绒手里的马鞭抽得震天响,她微俯身,减少吃风的阻力,细细的小辫子全飞在脑后,眼睛直直盯着前路,迎风的眉眼又冷又飒,当速度加快,一切景致都成为快速掠过的剪影时,她身体里属于阿悍尔的血液就会重新燃起。

“啪!”

那黄沙后,突然蹿出另一道黑影,一匹纯黑骏马侧拐而出,从黄沙里现出身形时,就已经赶上了前头的枣红马。

两匹马从前后咬合,变为并身而驱。

风声呼唳,掠耳而过,一红一黑两道影驰骋在凫山河畔,宛如两道贴地而飞的星子,不能靠近,亲吻已经够危险,再靠近就会像星子碰撞,迸出火星与高温,把两个人烧得魂都不剩!

大枫林那夜,他想要握住这个人,把她框入局里,无论如何翻天覆地都逃不脱他的手掌心,可她退了。她从踏上北昭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在步步逼近,而在他终于伸出手的时候,她竟然退了!

一退数日,毫不留恋。

这让他刚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原地,进退两难,进一步就落入她的圈套,退——不,太子从不后退。

封暄的马鞭在瞬间挥出,缠上了司绒的缰绳,一勒,自己同时缓速。

嗯?

司绒的马缓下来时,刚往侧旁落一眼,那马鞭就牢牢缠上了她的腰,腰间受力,整个人登时像片枫叶,飞也似的落到了封暄的马鞍上。

封暄勒马缓速,胸口贴着她,手臂圈着她,颠簸感都在此刻落踏实了。

“右手不要了?”

司绒还惊在他突兀的举动上,右肩到大臂便被来回摁了个遍,她默了默,闷声说:“殿下,别摸了,都几日了,早好了。”

他朝后打个手势,驱马上了前边的小山坡。

坡上有棵古树,坡下是奔腾的凫山河。古树老根迭起,已经听了数百年凫山河的脉息,它静默在这里,犹如不言不语的守护巨灵。

稚山拴好马,三两下爬上了树,坐上枝头荡着脚,九山率隐卫散在四周,所有人都默契地背过身去不看主子们。

司绒跑累了,她半躺在坡上,手肘撑在柔软的草地,脸颊有些泛红,额上铺着薄薄一层汗,河岸风来,徐徐地吹动她垂下的小辫子,与一刻钟前策马飞驰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封暄不坐,他看了眼司绒额上的薄汗,说:“几日了,镜园里躲着孤,喜欢在外面偶遇孤。”

司绒还在微喘,说话时气息不稳:“不是偶遇,是精心策划。”

“精心策划,”他眺望河对岸,“见孤甩脸,甩完脸就跑。”

“殿下,”司绒朝他摊开手,“你我在外人跟前还是仇家呢,不宜太过亲昵,甩脸刚好,甩鞭更佳,帕子。”

“孤看你是想把鞭子甩到孤头上,”封暄掏出一块帕子,避过她的手,蹲身下来把她额上的薄汗拭了个干净,“几日不见,胆色愈长。”

“几日不见,殿下想我了吗?”

这话偏偏在两人靠得极近的时候说出来,好似要证明他口中“胆色愈长”这四个字,好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胆色。封暄的手还停在她额头上,她开口时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手腕,从他的袖口往里钻,钻得人心口痒。

他不动声色,收回了帕子捏在掌心,说了两个字:“不曾。”

“撒谎!”

司绒笑了起来,她反手贴在封暄的心口,沉而有力的跳动感从掌心传来,她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你想我,你还骑马追我。”

他不该否认,否认就是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封暄刚要开口,司绒就飞快地拿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我也想你。”

猛不丁地被这四个字戳了一下,封暄抿唇,而后问:“想我,还是想青云军按兵不动?”

他用的是“我”。

“不矛盾,都想。”司绒莞尔。

“择其一。”封暄不吃这套。

“想你。”司绒斩截地说。

今日是个美人局,她放弃了似是而非的软勾子,改为打直拳,一记记重拳都往他薄弱的防线砸,连柔软的唇,也变得力如千钧。

封暄未动,睁着眼,仍然是深沉地凝视她,她吻得乱七八糟,没什么章法,轻一下,重一下,迟迟不敢探出舌头去寻他。

她在这幕独角戏里生疏地找着方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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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也是冰冷的看客。

吻了几下,再睁眼时,眼中就有酝酿已久的潋滟,嘴唇还轻轻地贴着他。

封暄不给反应,司绒要退了,封暄却托着她的后颈让她退不得:“司绒,若你能安分一点。”

司绒还在等他把话说完,可他眸光渐沉,撬开了她的唇,把不能说的话、不能起的念头都揉在了激烈的吻里。

风从他们紧贴的下颌游过,司绒的左手撑着他胸口,右手攥着自己的裙摆,从面贴面,变成上对下。

封暄将她放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手环过她后颈,让她无处可逃。

那种要溺水的感觉又来了,司绒心如擂鼓,舌尖和指尖都是麻的。

她不知道真正的爱侣如何亲吻,但她和封暄的吻里有欲,有较量,有难以分舍,他们都沉溺在蕴藉的缠连中。

真的,除了爱,什么都有了。

可是,这本该是亲吻时最动人的回味,却是他们遥不可得的月与星辰。

耳下湿热。

“殿下……”司绒仰着颈,“还在外头呢,吃相太急,就难看了。”

封暄不是她说停便停的主儿,把战场移到她耳朵到脖颈,女孩儿的体香就顺着她的衣领,被体温烘着往上蹿,他在吻下去时,需要克制再克制,才能忍着不扒了她的衣裳。

“孤看你吃得挺香,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他轻轻嗅一下,近乎饮鸩止渴。

“铃铛园那是……”

封暄不让她说完,就像他都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一样,她再一解释,仿佛就在他身上戳盖了一个“吃醋”的印子。

他衔住了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下去,司绒不防这一下,整个儿一抖,屈起了膝,断续地喘气,一点话都说不出了。

猎手找到了猎物的敏感点。

他并不急着动作,松开她耳垂,手指就在她耳后那块儿摩挲着,俯身在她耳旁窃语:“今日为何使起美人计?是阿悍尔有变数,还是你急了?”

太敏锐了。

司绒口干舌燥,轻喘了口气,说:“要说正经事,殿下是不是先做个正经人?”

“不做。”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在短暂的喘息中想到了应对的话:“殿下那夜太狠心了,上一刻还在耳鬓斯磨,下一刻就说发兵阿悍尔的话,我等了你数日,你都不曾来找我。”

“假话。”

司绒被耳朵边上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惹得心潮没法平静,她睁开眼,视线里一半是蓝得通透的天,一半是他鼓起的喉结,他的话像条调皮的小鱼,贴着耳根游遍了她全身,语气越是冷淡,越是让她控制不住地呼吸潮热。

“真话,”她认真地说,“我在等你找我,你来了,说明我们仍然可以玩儿在一起。”

司绒一鼓作气:“我没有要你放弃家国立场,只是想请殿下试试走条不一样的路,化干戈为玉帛,这次的兵粮兑换就是很好的切入口,我会让你看到阿悍尔的诚意,只希望殿下在这期间按兵不动。”

她撑起了身,定定看他:“战争能掠夺到的,合作同样可以。”

封暄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他居高临下,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从里头察觉出了她的保留。

“司绒,你使美人计,想要剑走偏锋,恰恰暴露一个事实,”他眼神一厉,冷声说,“那就是——阿悍尔等不了。”

司绒心口一悸,只能避开他视线,埋在他颈窝,看到他的喉结上下一滑,就像颠动的秋山,和远处的峰峦轻微重叠。

轻声说:“错了,我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坏人,还是你纵出来的。”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扎入了封暄的心底,他心底有一道里应外合的声音,一次次煽动他,一次次倒戈相向。

这就是他先踏出这一步的代价,她的退是为了此刻的得寸进尺,他策马追上她,就等同于将把柄递到她手里,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这个行为呢?

没有,因为——他陷进来了。

说要碎掉她心骨的人,被反捏住了把柄,但——都别逃。

“既然公主不喜欢待在偏院,今夜就不用去了。”

封暄拨正她的脑袋。

“孤与公主,秉,烛,夜,谈。”

美人计

千里之外的山南海域。

落日把海平面烫出刺眼的黄金鳞,风还鼓着热气,坏小孩儿似的,煽动静谧的海水涌出浪涛,打出白潮,一扑一扑地撞在潮湿的船身上。

这船怪异极了。

船上有巨大的前甲板,后甲板小些,船楼高三层。

船楼顶端有一根倾斜高杆,杆头还用网兜吊着巨石,船舷处堆着大量犁须镖、竹篙、钩子,船身上绘着一头巨大的蛟龙,蛟龙的双眼各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美人影。

这是令山南十二城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黑蛟船。

外边儿海风徐徐,船舱里酒香熏熏,小核桃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才找到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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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卷纸,激动得声儿都是抖的:“王!赢啦!蛟龙旗插上了帝弓湾的土地,大祁哥沿着帝弓湾放了一溜儿的炮仗!破云军被打回陆地,屁都不是!”

“屁都不是!”

底下的敞怀大汉们高举酒碗,齐声喊。

喧闹里,有个人懒洋洋躺在竹椅上,长腿随意叠着,衣襟微敞,一尾黑蛟龙盘桓在胸口劲挺的肌肉上,手摊在身旁,握着一只水晶杯,酒液轻晃,在窗缝的天光里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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