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虞枝枝怕羞不肯去唤人要热水,她就着冰寒刺骨的冷水在洗手。
她鬓发微乱,细绒绒的发丝垂在眼睫上,眼角红红,可怜极了,齐琰觉得她这样子很美,她这样子俯身用软滑的小手磨墨的时候,神色更美。
虞枝枝还在没完没了地洗手,水珠溅在银盆里,滴滴答答不住地像,齐琰觉得太过扰人,他道:“还没洗完?”
虞枝枝顿了顿,委委屈屈:“洗完了。”
齐琰笑:“至于吗?”
虞枝枝不言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琰淡淡说道:“明日去东观,那是藏书之地,《四十二章经》应当是有的。”
他合上书,看着眼前秾艳妩媚的女郎,他缓缓说:“明日你换一身内官服饰,跟着我过去。”
虞枝枝眸中一下有了光:“殿下千万不要食言。”
齐琰淡淡瞥了她一眼。
正说这话,赵吉利走了进来,他一下子就看到虞枝枝冻得发红的手,他惊讶道:“虞娘子,你的手……”
他转头看了一眼盛满冷水的银盆,不解道:“这么冷的天,这么用凉水洗手,这么不唤奴婢一声呢?”
齐琰道:“她……”
虞枝枝害怕他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连忙打断:“方才磨墨,染了一手,我想着烧水还要一阵子,满手粘腻很不舒服,这才就着冷水洗了,不打紧。”
赵吉利疑惑:“粘腻?是磨得太稠了?”
虞枝枝嘴唇动了动,垂下了眼睛,闭嘴不语。
赵吉利看向齐琰:“是哪里翻了墨?奴婢过来收拾。”
齐琰淡淡看了一眼虞枝枝的手,说道:“不用,虞氏已经收拾干净了。”
既然齐琰都这样说了,赵吉利就不去瞎忙活,他略带不安地对虞枝枝说道:“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奴婢就好,娘子怎可亲自劳累。”
虞枝枝晕红着两颊:“不、不劳累。”
不劳累吗?
赵吉利低眼去看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在微微打着颤。
真是娇贵的女郎。
赵吉利不再去管磨墨洗手的事,他对齐琰说道:“殿下,今日有信……”他迟疑道,“但天色已晚,虞娘子也过来了,殿下还是先歇息,明日再处理。”
天已经黑了,姬妾在旁,齐琰初尝了□□,正是舍不得丢开的时候。
赵吉利想,今夜他应当识趣一点,将口信传到,然后关门离开。
要不然呢?难道赶走貌美女郎,和青灯与案牍作伴?
但齐琰随意指了一下虞枝枝:“你回去。”
他对赵吉利说:“拿过来。”
赵吉利顿时一阵无言。
虞枝枝从齐琰寝殿走出来,她仰头看了看天,树梢挂着一轮明月,月光悠悠,她顿时有些怅然。
她没有回到西偏殿,而是走在没有灯的路上,径直来到了薛良玉的屋子。
她轻轻扣响门扉:“薛姐姐,睡了么?”
薛良玉没有睡,她呆愣愣地坐在窗边,手心握着一枚青玉佩,这块玉在月光之下,幽幽泛着光。
昨日,齐琢向皇帝求纳虞枝枝,薛良玉不知道,齐琢这举动,多少是对虞枝枝见色起意,多少是为了逼迫自己。
齐琢总是惯于使这些手段,他总想摧折她一身傲骨,将她打碎,让她不再是她自己,然后屈服于他。
薛良玉不会让他如愿。
敲门声唤醒了薛良玉的沉思,薛良玉像是烫到一般,将手中的青玉佩飞快扔到地上,她垂眸看着青玉佩,依旧是完完整整的。
薛良玉开门,看到了虞枝枝。
夜色之下,虞枝枝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她眉眼却极尽妩媚,薛良玉很快猜到虞枝枝可能经历了什么。
她感到心头发冷。
若是昨夜,她去向齐琢求情,能否能够保全虞枝枝?
虞枝枝自是不知道薛良玉的万千愁绪,她边解开斗篷边走了进来,她说道:“本早就想来和薛姐姐说说话的,却到现在才养足了力气……”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到现在才有时间过来。”
她跟着薛良玉坐下,问薛良玉道:“薛姐姐和代王认识?”
昨天虞枝枝听齐琰说薛良玉和齐琢认识的时候,心中很是不解,薛良玉怎么会和阴狠的齐琢是熟人?
等听到北宫传来消息,说齐琢向天子强要她,虞枝枝便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件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虞枝枝才得空来到薛良玉这里。
听见虞枝枝问起齐琢的事,薛良玉沉默了一下,说:“是,我曾经是代王的宫女。”
薛良玉垂下眸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虞枝枝不知道薛良玉在想什么,只是感到她有些沉郁。
虞枝枝感到她似乎窥探到了薛良玉心中深藏的隐秘,她有些不安起来。
薛良玉在这时抬起眸子,眼神分外冷静,她说:“我曾委身于代王。”
虞枝枝手指颤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惊讶,但她说话结巴起来:“这、这样啊。”
屋内顿时有些沉默,虞枝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现在薛良玉的状况来看,她必然和齐琢分道扬镳了,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冷宫。
沉默了许久,虞枝枝终于站了起来,她状似平常地说道:“夜深了,就不打扰你休息。”
虞枝枝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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