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司南 第191节</h1>
朱聿恒在椅上坐下,接过诸葛嘉递来的茶盏,沉声道:“至少,我与阿南共同进退,破解了敦煌的死阵,使得敦煌百姓免于流离失所,饥寒冻毙于荒野,而不是如你们这般,口口声声青莲老母救苦救难,却要发动死阵,令一地百姓再无生机!”
“住口!”
朱聿恒缓缓吹了吹杯中热茶,问:“恼羞成怒了?既然你们青莲宗如此救苦救难,那么下一个地方要去何处?南下?横断山脉,还有哪里?”
横断山脉四字入耳,梁垒的神情顿时一变。
显然他身为青莲宗重要人物,确实知道傅灵焰几个阵法的所在。但随即,他便放声大笑出来:“想从我口中套取阵法所在?你做梦!那阵法早已消失,你们还要如何寻找!”
朱聿恒目光微冷,抬眼瞄向他:“早已消失,是什么意思?”
“哼,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争权夺利,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反倒……”
话音未落,他喉口忽然卡住,只听得喉管中传来轻微的咕咕声,声音戛然而止。
朱聿恒见势不对,将茶碗一搁,霍然起身。
诸葛嘉见多了诈死发难的囚犯,立即大步走到梁垒面前,举起手中的刀尖抵在他的心口,低头审视他的情况。
只见梁垒口鼻中全是黑血涌出,眼睛死死瞪着他,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诸葛嘉立即扭头,大吼:“叫郎中来!”
为防审讯时下手太重,牢中审重犯时一般都会唤来郎中以备万一。
耳边脚步声响,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进来,一看梁垒的脸色,再翻翻他的眼睛,当即便知道没救了。拿根银针扎了扎他的人中,又试了试口中黑血,摇头站起身道:“没救了。”
诸葛嘉脸色难看:“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想是……他被捕时口中藏了毒蜡丸,如今受刑不过,便……咬破自尽了。”
“不可能。”朱聿恒断然道,“他是在照影双洞中被捕的,如此间不容发的阵法中,气息一岔便会出事,谁会事先在口中藏着毒蜡丸?”
诸葛嘉急怒至极,命人将梁垒拖下去后用漏斗将绿豆水灌了一肚子,又一再催吐,折腾了足有半个时辰。
但,他断了气,终究没能救回来。
朱聿恒看着梁垒死去,神情若冰。
梁垒最后那句话,在他心头久久盘旋——
那阵法早已消失,你们还要如何寻找!
这是他毒发后神志不清的疯话,还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第183章 朔风吹雪(2)
堂下天井中,红烛烧残,匠人们还在拼凑地图。
事关重大,地图拼出来后,已经送到皇帝居处。此时他正捻须站在廊下,沉吟审视面前石板。
见朱聿恒来了,皇帝示意过来与自己一起查看。
之前的崩塌显然威力极大,石板已碎裂成二三十块,小如指甲盖,大如巴掌,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又精心拼凑贴好,呈现出上面的地图。
这块石板与他之前在高台上见过的无异,都是借助石头本身的纹理,然后在其上浅刻纹路,形成地图。只是这幅显得格外粗糙些,非但表面坑坑洼洼不曾打磨平整,连地图浅刻都是仓促而就,线条草草,仿佛要消失在石板本身的纹路间。
石面上,一条江河自西而来,流向东南。河流的南岸是一片繁华城市,而河流中则是一片形同草鞋的沙洲,被滚滚浪涛包围着。
皇帝端详着这副地图,问朱聿恒:“看得出是哪一带吗?”
朱聿恒端详着石板上的河流,思忖道:“自海边回来后,孙儿便一直寻找相同的地势,可不是河流方向不对,就是沙洲形状不对,因此……至今未有定论。”
而关系这个阵法的地图,又总是潦草难解。
想起梁垒临死之前所说的“消失”之语,再看看石板上那些仓促而就似要消亡的线条,他一时又陷入深思。
皇帝沉吟片刻,问:“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昆仑山阙如今冰封万里,无法进入,再说时间也已来不及。孙儿已决定孤注一掷,南下横断山。”
天色尚未大亮,傅准便被人从睡梦中拖出,面色更显苍白憔悴。
听说是皇帝要询问当年阵法之事,他携带着傅灵焰的手札而来,将其摊开翻到最后几页。
正是莽莽大山之中,六道白水横劈开七座绵延大山,当中有瀑布自山巅而下,周围雾气弥漫,一片空白,仿似迷失的幻境。
旁边写的注语是:青鸾乘风一朝起,凤羽翠冠日光里。
皇帝望向傅准:“这是何解?”
傅准道:“这两句诗与地形毫无关联,应该指的是机关发动时的情形了。那边本就是深山老林,处处激流险滩、悬崖峭壁,地势之险匪夷所思,如今看这批注,要在其中寻找青鸾,怕是更缥缈不定了。”
“既然有了具体的山脉与水道,只要一路追循而去,遇水架桥,逢山开路,必定能寻到正确的地点。”朱聿恒坚决道,“当年傅灵焰能凭着韩宋的人手办到的事情,我们如今怎么会办不到?”
皇帝亦以为然,道:“既然如此艰难,那便务必请傅阁主也率领人马,随同皇太孙进山破阵,免得百姓受难。”
傅准露出“自作自受”的苦笑:“是。”
皇帝又指向旁边那块石板:“此外,还有个沙洲上的阵法,尚无法定位,傅阁主怎么看?”
许是冬夜寒风太冷了,傅准袖手看了面前这块石板许久,才缓缓道:“难怪我祖母留下的手札中没有这个阵法,这怕是个……天雷无妄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