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觉得,即便天天不和我见面,但想说的话肯定还是要说出来。不过,天天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跟地中海闲谈了一会儿,她手里的生意,已经处理了很多,剩下一部分没来得及处理的,都转交给了地中海。
事实上,她和地中海交谈期间,从头到尾都很少提及我。
地中海不明白天天的意思,可我明白。天天越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越不可能忘记她。就和她忘不掉库布鲁丹扎一样,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自己经历了几世的轮回和沧桑,也无法将那道身影,从心中抹去。
天天得了什么病,地中海不知道,他问了,天天也不说。地中海就判断,或许真的是治不好的病,天天处理了很多生意,但治病的钱总是有的,只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可能不想让自己饱受治疗的痛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还是要死。
鲜花在绽放的最绚烂时凋谢,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它留给人们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面。
天天很清楚,即便她什么话都不给我留,但地中海肯定会把前后过程讲述给我听。她相信,我能懂她。
在和地中海交谈完的当天晚上,她从新城最高的一栋大楼楼顶纵身跃下。
她曾经和我说过,她想知道,从一个城市最高的地方跃下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不断的敲击着,疼的已经发木了。久久听不到我的回复,地中海在那边懊悔不已,一个劲儿的道歉,他说他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我。
“海哥,没事。”我精神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地中海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可是这些话,终究没有用处。当一个人陷入到了不可自拔的境地里的时候,任何人的安慰其实都没有用,因为那只是安慰,于事无补。安慰再多,天天却已经不在了。
我想,对于别的人来说,天天的死,或许是一个悲剧。可对她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她完全解脱了,可以飞翔在自己的天空中。
我本来还有些话想跟原四海说一说,可是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情。
挂掉了电话之后,我跟开车的人说,去一个地方。对方二话没说,启动车子就走,我给他指路,从华阳来到了小毛的饭店。
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小饭馆看样子准备打烊。我打了小毛的电话,透过车窗,我能看见小毛从饭馆走出来接电话。
我感觉,如果还有人可以真正理解我,而且不用异样眼光注视我的,那就是小毛了。
“生意不错。”我就隔着车窗,看着小毛,一边对着手机说道:“你打烊了,喝两杯吧。”
我的感觉没错,我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小毛真的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他还是和以前那样,一成不变。
小毛从小饭馆的后门把我带到了一个包间里,然后亲自下厨弄了两个菜。我们脸对脸的坐着喝酒,他说了自己的事,我就默默的听。
他告诉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他们三个人经营这个小馆子,做良心生意,钱挣的不多,但很快乐。
小毛是一个很理解别人的人,他知道我变成这样之后会是什么心情,所以一直在讲一些很好笑的事,讲小饭馆里的点点滴滴,讲砖头干活时搞笑的情景。他一边讲,一边笑,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酒。
小毛又给我倒上了酒,我端起酒杯,心里其实真的想说点什么。小毛应该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能聊得来的一个,可是我的心似乎是空的,那些想要说出来的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出口,已经化为尘烟。
我不说话,小毛说了一会儿,也低下头不吭声了。气氛沉默了片刻,等到小毛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