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虽然坚固,但如果北贼火攻,烟熏火燎之下也是守不住的。末将来的时候看外头有许多灌木丛,若是将铳手埋伏在其中,倒是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灌木丛?”阿克敦目光转向窗口,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大片带刺的常绿灌木,在冬日里格外显眼。
“好,就按照你的来!记住,我们要死守住这磨坊直到天黑!”
北军中军。
至少可以说,在这个血腥的下午谭纶是高兴的。
他有充分的理由高兴,至少到此为止,他的整个计划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用三分之一的兵力阻击可能到来的南军主力,用三分之二的兵力猛攻刘沿水率领的偏师,力求将其彻底打垮。尽管在从早上九点左右开始的战局复杂惊险的变化,在攻击敌军右翼“牛角”炮台时遭遇的顽强抵抗,成排的士兵被十二磅炮发射的霰弹打倒,尸体填满了壕沟,与高出地面有数丈高的炮台平齐;刺刀与长矛撞击,铅弹与箭矢交织,攻击中央阵线时遭遇左侧牛角炮台实心弹的侧射,炮弹打穿方阵,留下成队残缺不全的尸体。敌军的战象甚至发动逆袭,一直冲到距离自己帅旗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甚至军中有流言传闻谭纶本人已经被冷枪打死。以上等等迅雷疾风似的变化,有如真正浮云,在他的眼前掠过,未曾扰乱他的视线。谭纶始终保持着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从未因这些变幻而露出忧色。他不关心这些付出的代价,那些细微的数字,他要的是胜利,最后的胜利:他很清楚自己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只需迈过那个石头磨坊,还在顽抗敌人就会丢下武器,转身逃走,胜利就会像熟透的果实落入他的手中。一座高不过四丈,方圆不过半亩的石头磨坊,十万人的命运将由它决定。
“传令给马总兵,不要告诉我死了多少人,我只要那座石头磨坊!”谭纶的声音不大,眼睛看着远方,仿佛不是在和传令兵,而是在和隐藏在迷雾中的命运之神说话。
“看看那边!”马芳用马鞭指着自己的右手边:“把你看到的告诉督师大人,半个时辰内我就会踏上那座石头磨坊!”
“是,总兵大人!”信使敬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千名壮士列成方阵,他们的前锋大约有一里宽,那是些骑着骏马的汉子,分为二十六队,在他们身后是马芳本人的亲兵,身披铁甲,手持长矛,排成密密麻麻的行列,二十门弗朗基和百余门虎蹲炮在他们的两侧。所有人都用敬慕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他们未发一箭,一直在养精蓄锐,就是等待这个时候。
马芳拔出佩剑,一马当先,大队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这声势当真让人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