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仁与周可成正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短促的号角声,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几条双桅或者单桅纵帆船的主桅和前桅的上部分升起了斜桁帆,为首的一条主桅顶部更是升起了一面红旗。这条轻捷的快船偏转船头,脱离了行列,随着海浪的每一次涌动,风的每一次吹动,都让它行驶的更快,明显超过了长须鲸号的速度。在海风的吹拂下,它那些迎风帆的纵缘都在瑟瑟抖动着,背风面的船首链台浸没在船头波浪华丽的泡沫之中,波浪的白线在它的船舷下深深的弯曲着,就连船腹下那深色的柚木都露出来了。而那位勇敢的船长却依旧站在甲板边缘,即便浑身都被海浪的飞沫打湿了,也没有离开半步。
“那个人是在干什么?他疯了吗?”
“不,这是在抢风航行!”周可成笑道:“依照事先的计划,先遣分舰队将脱离主舰队,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大概将提前一天抵达东山岛!分遣舰队的任务是将曾一本的船队引到外海来,好让我的主力舰队能够充分的发挥火炮的威力!”
“你的意思是假如曾一本看到这些船,他就不会出来迎战?”吴伯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我听说他有上百条船,一万多人,而你的——”
“我的船比他少得多!”周可成满不在乎的答道:“不过决定胜负的不是船和人的多少,如果曾一本有和弗朗基人打过交道的话,就会清楚在宽阔的外海他无法和我的夹板大船对抗,而会躲在狭窄的港湾里伺机用纵火船攻击我,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吴伯仁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长须鲸号,以明代当时的造船技术,像长须鲸号这样八百多吨的船虽然已经算得上大船,但也没有大到绝无仅有的地步,至少他在泉港就曾经看到过几条更大的海船,在广州、江南的海船中肯定还有更大的。但看周可成的样子又不像是撒谎,这到底是他狂妄自大还是自信呢?吴伯仁陷入了疑惑之中。
东山岛。
雨水不再滴落,整个世界却还是湿的,身上的斗篷和皮甲一样沉重,呼吸急促而又沉重,但依旧无法满足肺部对氧气的渴望,勒住脖子的系索浸透了,变得更紧,勒的皮肤生疼生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周良仲用了扯了两下,却还是无法挣脱,他费力的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一边用短刀割断披风的系索,一边对五代说:“把这几具尸体收拾一下,丢到海里去!”
泥泞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但雨水和阳光已经让这些衣服都严重褪色,很难区分开来原本的颜色和式样,这些死者有的秃了顶,有的留着胡子,有的年轻,有的老、有的矮、有的高、有的胖,有的瘦,但这个时候和他们身上的衣服看上去都差不多。都是满脸血迹和泥土,脑袋或者躯体上有一个或者几个洞,开始肿胀发青的皮肤。刀剑之下、众生平等,周良仲想起来有次听人说到过,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说的。
“是,殿下!”五代欠了欠身体,将锁镰系回腰上,黑色的铁锤上有红白色的污迹,他俯身摸索了每一具尸体,寻找战利品,然后让其他人将其拖到不远处的悬崖边,丢进海中。下面的螃蟹和鲨鱼会替我们把剩下的事情干完的,处理完一切之后,他欣喜的将几个鼓囊囊的钱袋拿到周良仲面前,笑道:“这是从尸体上找到的!”
周良仲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有许多形状不规矩的小块金银,这应该是海盗们抢来的金银首饰敲打或者熔铸而成的,虽然会让首饰的价值大减,但也减少了销赃的麻烦。注意到了部下们贪婪的目光,周良仲微微一笑,他将所有的金银块按照部下的人头粗略的分成几堆:“来,都把自己这份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