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为首辅重臣之后,叶向高便不主张和三党彻底撕破脸皮,彼此之间斗个你死我活,以致国事无人料事,放眼朝堂尽是你骂我,我骂你。
叶向高认为,不管三党是不是奸党,他们和东林党之间还是有本质的相同点,那就是都是士大夫,代表的也都是外朝的利益。所以,双方之间只要不是违反彼此党派的大原则,是可以进行适当的合作的。这样能够让政务更加有效,国力不因党争而无谓消耗。
然而,正如他从前是“小臣”时对大臣们的做法十分不满一般,如今的“小臣”同样也不会明白他这首辅的苦心。
以杨涟等人为首的东林党新一代对他福清相公的一昧妥协就十分的不满,认为这种做法是有违东林党开宗立派的宗旨。只有将奸党们统统清扫除朝堂,国事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所谓众正盈朝,国力蒸蒸。
如此一来,叶向高虽为党魁,但在党内的“支持率”却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很多时候,他说的话甚至比不上致仕的赵南星和邹元标等人有用。科道这一边,他的号召力也未必能及得上杨涟、左光斗这一干名头愈发响亮的新一代。尤其是他将浙党的方从哲引入内阁之后,党内对他福清相公的不满就更加强烈了。
正如所有人都在叫嚷“打”的时候,那几个坚持“不打”的人自然成了众人喊打的目标,又有谁知,坚持“不打”的人或许远比叫嚷“打”的人更爱国,更忠君,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从大流,只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替国家民族考虑,而不是仅仅为了一个“美名”。
自古清流多误国,大臣者为大臣事,小臣者行小臣事。大臣行事,于公度,于国计;小臣行事,为己利,为名益。
只可惜,小臣们总是无法体谅大臣们的苦心,概因大臣们都是小臣上进的拦脚石。
外面的动静闹的很大,身为首辅的叶向高如何会不知?但他从内阁回来后就闭门不出,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他不能干涉阻止。如果他那样做了,只怕明日杨涟叩门的对象就不是那个前两年让他十分头疼的魏良臣,而是他福相清公了。
礼部尚书韩爌也是东林党元老,但与叶向高一样,也是属温和派的,所办之事都是以公允来定夺,因此与浙党、楚党等所谓“邪党”诸臣能够共处,结果自然让党内也将他归为骑墙无能一辈了。
韩爌来的目的是想知道叶向高如何看待这事,福清相公和他枯坐了半柱香,却只对他说了一句:“杨涟等人此举成功希望不大,当今陛下爱钱财比爱直臣更重啊。”
“杨涟糊涂,他等只以为可以借诛魏以达破三党目的,却不知在陛下眼中,他们这些科道小臣根本就是添乱的,如何会达成所愿呢。”韩爌苦笑一声。
叶向高叹了口气,他和韩爌都老了,两鬓华发早生,看来,自己应当再上书请求致仕,这朝堂终归不属他们这帮老人了。
“阁老当真任由杨涟等人鲁莽吗?”韩爌不认为福清相公没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阻止么?”
叶向高缓缓起身,无力的看向窗外,轻声道:“此事由他们去吧,陛下虽不爱直臣,但想来也不会为难杨涟等人。”
韩爌点了点头,当今陛下虽名声不好,但有一点却是好的,那就是不轻启大狱,对言官还是有很大的容忍的。
“阁老真准备致仕?”这件事韩爌需要当面向福清相公求证。
“不错,老夫去意已决。”
叶向高肯定的回答了韩爌,韩爌听后轻叹一声,起身告辞。
东宫,承华殿,深夜,灶房。
听了老韩不知从哪听来的事后,二叔气的将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砸在铁锅里,破口大骂:“杨涟你个奸贼,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