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大明要向朝鲜索要补偿,也当由“政府”即外朝向朝鲜方面下国书,岂能由内臣私自出面的。
按老蒋的说法,魏公公真敢私自渡江“勒索”朝鲜人,那他必然是会被天下人所唾骂,届时,连皇帝也保不得他。
“公公三思啊!”
蒋方印就差泣血死谏了。
魏公公首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他说对外要有新思维,不能再拿以前的老眼光看待藩属这个问题。
“活要面子死受罪这种事,干不得。我国既保护了朝鲜不受倭人侵占,朝鲜便当付我国保护费用,并给予我国牺牲将士抚恤银两及钱粮开支费用,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大庆可能觉得咱说这番话道理不对,可大庆你好生想想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二事,圣人是如何说的。”
这二事乃是春秋故事。
当年鲁国有一条法律,凡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回国后就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
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在国外赎回了一个鲁国人,回国后却不接受国家赔偿金,自以为高义。
其师孔子却很是生气,认为子贡做错了。因为他开了这个先例后,其他的鲁国人就不再愿意为在外的同胞赎身。
又有一次,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路救起一名落水者,那人为了感谢他就送了他一头牛,子路收下了。
孔子听说后很高兴,说这下子鲁国人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孔子的说法,鲁国人渐渐的不再为同胞赎身,但见义勇为的人却多了起来。
魏公公搬出这春秋二故事来,便是要蒋方印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事,都当循一个利字。
有利才有来,有利才可持续。
任何国家都不存在什么铁不铁哥们,世世代代友好这回事,联系两国关系的根本是利字。
如果没有利字,单方面付出不求回报,两国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长久。
“壬辰战争,我朝前后出师近十万,耗费钱粮数百万计,这才保住朝鲜。咱问大庆,若现在朝鲜再有难,我朝还能如此么?”
蒋方印“吱唔”一声,他乃做过援朝经略杨镐幕僚之人,如何不知当年大明为救朝鲜所做的付出。
毫不客气说,就眼下大明的国力,倭人再次侵朝的话,大明绝计再难进行第二次援朝抗倭之役了。
可能关内还感觉不到这种国力的消退,但关外却是很明显。典型如辽东驻军就缩减了一半,精兵强将在朝鲜损失了很多。这就导致辽东驻军对越来越复杂的关外虏情、奴情越来越力不从心。
李成梁撤宽奠六堡的第一个理由就是军力难支,钱粮难继,唯有收缩。
“若那朝鲜给予我大明补偿,又会如何呢?咱便不说其它,就是他朝鲜再有事,我国能视若不见?咱所说的这个利字,可说是利益,也可说是成本。国家行事,岂能不计成本!岂能只图虚名,不求回报!”
说到这里,魏公公想到一桩旧事,不禁感慨道:“大庆有所不知,据咱所知,万里之外欧罗巴有一国,其国势大,藩属亦众多。然其国统领便谓各藩属,若要其国保护,便须承担其国钱粮军费开支。如此,藩属有难,其国必救。而各藩属为求其国保护,积极献金,无有不满,其国官民亦对统领行为拍手称快。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世间事,唯利才是正道啊。”
言毕,魏公公轻摆衣袖:“朝鲜既是我国藩属,我国自有保护义务,然朝鲜必须承担我国壬辰战争损失,不容商量。”
转身看向蒋方印,殷切盼道:“还望大庆兄能给咱修书一封于那朝藩官员,使之知晓咧。”
蒋方印沉默片刻,未几,布告便出炉。
谓之:“大明皇帝亲使内臣魏某良臣告朝鲜国:我皇帝于尔国,有万世不忘之功矣。当壬辰板荡之日,倭贼大入东国,八道糜烂之时,苟非我皇帝动天下之兵,则尔邦其何以再造而得有今日乎?
然我朝为保尔国,费天下之财,耗时七年之久,国力民力皆消退。今观尔国平定十数年,生民之乐利,皆我皇帝之赐也。我国皇帝为父,尔国军民便为子。尔国军民若有半分良知,便当向我国弥补战争损失,我国皇帝当感尔国军民孝顺,尔国再有大难,我国必倾国之兵来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