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永乐爷那会,东厂就是上管天,下管地,菜市场的菜价都管,况物价呢。
只不过,魏公公不是耀武扬威之人,摆出厂公名头吓唬和尚有甚好玩的,他老也不差那两钱,便叫胡元拿钱买了,装模作样在铜炉前点上,合手喃喃几句。
亲卫当中有倭人,倭国也礼佛,故而个个虔诚,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出身,也是对佛祖大大的尊敬。
魏公公没求佛祖保佑他升官发财什么,他只是求佛祖保佑他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这是从贵妃娘娘为人老道角度出发的。
娘娘那身段一看就是道行高深之人,也绝非浅池,弄不好就是黄河泛滥那种,而魏良臣从未有和这种对手交锋的经验,因而别看满心期望,可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怕自己年轻,不敌娘娘道行深,万一不敌,惹得娘娘不开心,那就不是丢人的事,而是影响大局了。
有哲人说过,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大的是人类的心灵,其中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则是黑洞。
魏公公对此深以为然,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大明;欲征服大明,必先征服皇帝;欲征服皇帝,则必征服贵妃;欲征服贵妃,则必……
事涉千秋万代,事涉家国大业,魏公公不敢掉以轻心,求佛祖保他一保,也算是心灵的一种寄托。
不过临时抱佛脚有没有效果,就是个未知数了。
可再想,连扫地的小和尚都长了双势利眼,这佛祖的眼神怕也不寻常,知道他魏公公是什么人,说不定能屈尊保佑他一下。
释迦牟尼殿中有不少僧人,像前还设有香油钱的箱子,几个僧人瞧着魏公公一行过来,穿着都很体面,顿时满心期盼,可等来等去不见那个年轻公子哥吩咐仆人捐香油钱,几个僧人顿时不耐。其中一僧人欲上前提醒,不待他过去,那公子哥却负手出去了。
这让几个僧人十分的郁闷,却终是没好意思追出去硬要人家捐钱。
魏公公的钱也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他为人固然大方,可却不愿花钱养闲人懒汉们。在他看来,那些僧人哪一个不是干活的好手,怎偏的不去自食其力,反做起这种寄生勾当来。
但凡是不愿做劳动人民一员的,公公都是不耻的。
从释迦牟尼殿中出来后,公公晃到了后面的大雄宝殿,里面也有佛祖金像,除此之外还有有求必应坚毅严肃身骑百象的普贤菩萨,聪明睿智笑容可掬跨着雄狮的文殊菩萨。
大殿两侧是瞠目龇牙,形态各异的四大天王,看着倒吓人。
正中供桌上青灯长明,烟雾缭绕。
相较释迦牟尼殿,这里的僧人却不多,只三个坐在蒲团上敲击木鱼的僧人。看面目,一老两小。
木鱼声很清脆,大殿又高旷,人在其中,木鱼声萦绕耳畔,再有四周塑像和雕塑,倒真像置身于庄严无比的佛法之像中。
魏公公对此却是无感,只对三个僧人感兴趣,他好奇的走到三人身边,弯下腰细听他们在念什么。
这举动无疑是极其不尊重人的,就如魏公公前世上小学早课背书时,他也不希望老师特意站他边上听。
那两个年轻些的僧人很是不快的看了公公一眼,其中一个正要起身驱赶这闲人,那老僧却示意不必如此,微微抬头瞥了眼吊儿郎当样的魏公公,微斥一声:“客人请自重。”
魏良臣“噢”了一声,意识自己这样子确是不太好,他干笑一声,负手便往殿后走去,却是想看看厢房之类的。
贵妃娘娘要在碧云寺住上一晚,这居住环境很重要,魏公公必须亲自查看,落实安保才行。
可他刚转过身,才走没几步,那老僧的声音又传来了:“客人止步,本寺后殿不对外开放。”
“大师,咱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望大师通融一二。”
魏良臣说着还要往后面走,不想却有两名僧人突然从佛像后面冒出,截住了他。
看这两名僧人身板都挺健壮,不像是吃素的。
“咱只是随便看看,并无恶意。”魏良臣回身看向那老僧。
“老衲方才说了,本寺后殿不对外开放,客人请自重。”老僧眼皮都不抬一下。
魏良臣不是不尊重对方,只是他职责在身必须要看,所以轻笑一声道:“大师,咱是宫里来的。”这是点明身份了。
可老僧闻言,不为所动,只于那两拦人的僧人说了句:“你二人还等什么,还不请这位客人出去。”
那两僧人听了老僧命令,立时就要上来驱赶。
胡元见状,立时喝了一声:“混蛋,你等可知我家公公是什么人!”
“佛祖面前,什么人都不得放肆。”
老僧脸皮略微一抽,念了一声佛号,他于这碧云寺数十载,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况宫中的太监。
魏公公也是不快,却是斥了胡元一声:“佛祖面前,怎能口出恶语!”
胡元一凛,忙躬身道:“是,厂公!”
话音刚落,却见那老僧身子动了一下,显是心中震骇,再抬起头来时,双眼流光异动,一脸谄笑,“原来是贵客,倒是老衲失礼了!”
那模样,就差挤眉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