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伯芝倒没有被惊住,但也有些难以想象,他的脸抽了几抽,哈了口好长的冷气。然后舌头在牙缝间舔了一圈,吐出一根缠在牙缝上的肉丝,尔后扬手制止了因为过于紧张下令全军戒备,将火药填充、做好战斗准备的部下们。
尚伯芝是不信建州都督真敢造反的,不过却不能促成这件事,万一手下哪个士兵真的手抖点了铳,事情还真就坏了。
这小子,倒是有点种。
尚伯芝侧脸瞄了眼脸色发白的熊明遇和不动声色的李长河,无视队伍前头那些建州兵仇恨的目光。他现在对老经略的新门生有点刮目相看了,之前,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少年新进。
一刀一矛凭真本事做官的人,对于那种没有本事却仗着后台得意的家伙们从来就不会有好感。除非这个人真的有本事,有胆色。
……..
魏良臣的这一声喊实在是太过突兀,也太过惊人,惊呆了明军上下的同时,也把那些虎视眈眈的建州兵们给喊懵了。
是愤怒还是没反应过来,又或是听不懂,或是在等侯大汗的命令,谁也说不淮,反正四周黑压压的辫子兵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魏良臣拍马扬鞭奔了过来。
额亦都和何和理离的最近,也听的最清,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同时间向对方看去。彼此的目光除了惊骇就是不可。
大汗万万不能被这少年激怒!
何和理心头跳动,额亦都也万分不安,他们害怕汗王真的会失去理智。
魏良臣的动作太过突然,郑铎和那些降倭们也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郑铎的心在打鼓。
他害怕,他真的是害怕,如果建州人真的造反,他和他的部下绝没有活路。然而,他却没有退缩,迟疑了数个呼吸后,他轻轻勒了勒马缰,座骑随即缓缓向前。
和郑铎差不多同时动的就是那十个降倭,队长小田用倭语和同伴们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十人就一起无畏的踏步向前。
他们要尽自己的使命与职责。
这个明朝的少年官员不但但是他们的恩人,更是他们回家的希望。
敌人、友军、部下们在想什么,当事人魏小舍人此时可顾不上,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人太多,地方也太空,奴尔哈赤未必听得见。所以,他纵马奔了上去,然后在列成一个个方阵的建州骑兵来回兜了一圈,连喊了三声。
“奴尔哈赤,你是要造反么!”
“……”
许是真的勇敢无双,又许是过于激动,又许是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好,魏小舍人在万军之前展露了自己最大的本事——马术。
他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他的腿不是被白打断过的。
如果二叔在这里,目睹侄儿的表现,一定会老泪纵横,进而感到老怀欣慰。
老魏家,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太仆寺那帮龟孙子,就是狗眼看人低,但是他们无情的棍子永远敲不断我们叔侄间的传承。
奴尔哈赤,你在哪里,出来啊。
良臣叫够了,打马停在了最中央。
那是一个足够显眼的地方,足够到黑图阿拉城头也能看到他英俊的身姿。
四周,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