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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放榜,在文殿唱名,同时在京街张挂榜文三天,以公示民众。发榜时,是用黄表纸制成,称为“金榜”,故有“金榜题名”之称。
头三甲与众进士进殿之时,都已然知晓了各自排名。金榜者多从清松与啼楠两家学馆所出,尤其刘道明,自踏入殿门始便赞不绝口,当然他知道自己像见不着世面的,因而很小声。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稀罕地看了一圈红砖黄瓦、雕梁画栋,转身看到一人头戴玉冠,身着龙纹,身型俊拔,面上威严肃杀,正提步走来,不由得惊了一瞬,软腿拜下:“圣上……”
其余人不知道的也跟着往下拜,还有一半人站着笑了,道:“看清楚了,这身上的龙少一只爪,是蟒袍,面前这位乃二殿下!”
“二殿下不愧为圣人之子,此次摘得状元,日后将堪大用啊……”
这些人,没授官便开始知道讨好。萧靖渊视若无睹,面无表情,与地上坐的刘道明擦身时,无言伸出手拽了一把。
“……”
嵇瑾轩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萧靖渊走到宋青知面前,唇角一翘,张口不知说了些什么。
宋青知听完有些闷气,抬手似要去推他,又忌惮着,慢慢落下手低头,攥起了拳。
美人好奇,还正看着,身旁一人捏了下他的腰,低声道:“快些站好。”
碰他的人是梁允初,这人说完便走过去。不多时,萧靖渊面上收了笑,过去站在了梁允初前头。
嵇瑾轩站在第五个,宋青知站第七。
一甲赐进士及第,共三名,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按照惯例,状元官从六品,榜眼、探花则会被授予正七品的官职。
但因萧靖渊在,所谋另封。从六品顺阶给了榜眼和探花,今后置于翰林院修撰,主职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圣人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进士再后数两名,授予正七品官职,同在翰林院,主职文献编修。
他们担任的职务不高、且性质似乎也无关国计民生,但却是非常有前途的职位。做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人在翰林院提升行政经验、了解本朝历史、圣人言行,为他们日后委以重任打下基础。
虽然一开始只是从六品和正七品的小官,但他们在翰林院几年后便可以青云直上,很多人能升至大学士再往上的显赫地位。
而除以上外,其余进士被派遣至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衙门实习政事,名曰:观政进士。三年观政结束后,他们中的优秀者会得到翰林院的正式任命,其他人则会分到各个机构。
圣人身着九龙华彩金绣,峨冠博带,高坐御阶之上,看不清面容。他庄正唱了名,最后将萧靖渊留下,其余人等徐徐退出。
待到殿外,嵇瑾轩与梁允初牵着手,迈过重重宫门时,忍不住低头笑了。
“轩卿这是……在高兴么?”身侧人嘴角噙笑,正午的阳光倾落下来,照在面庞上,明亮而灿烂。
“自然高兴。”
嵇瑾轩转而也去笑他,“喊什么轩卿,那我今后唤你梁卿。”
“好,梁卿或夫君都行。”
嵇瑾轩有点脸红,他记得“卿”之一词,既可唤官臣,亦可做夫妻间的亲昵。青天白日,又在宫内,这人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
“你别……”
“我又如何。”
梁允初神情危险起来,他停了停,附耳道:“说好的罚你,整整八回,还想往哪逃?”
“梁允初!”
嵇瑾轩被他羞的要死,挣开手轻声道,“明日要谢师,你且先忍着……”
“我等着。”梁允初转过头去。
他得意地笑了,像只豹子,并不着急,等着猎物挣扎够了,自己乖乖摊开。
他们一行人先回学馆收整行李,嵇瑾轩看着梁允初把二人的东西放在一起,不由得又笑起来。
“瑾轩,来帮我把被子拆了……”梁允初回头唤他,却见这人眉眼柔和,明媚的模样与从前一般无二,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
那时他拎了东西放到门边,敲了门扉无人应,里面人或许是没听见,门也没栓,他便径直推开了。
嵇瑾轩背对着他塞被角,衣衫不整,回眸讶然。他当时心里便想着,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那时梁允初知道目光不妥,只得连忙侧过头去。而如今他可以不掩欲望,像此刻,便能抚着美人的腰亲吻上去。
“嗯……梁衡。”
嵇瑾轩心里化了蜜糖,甜在嘴里,轻轻推着他的肩,一步步按倒在刚晒过的被褥上。
这次不必梁允初主导,美人自己煽风点火,拨开衣服,一边吻着,一边自己坐了上去。梁允初刚开始任由他动作,最后惹得实在耐不住,伸手握住他的腰翻过去,贴近动了两下,哑声道:“夹好。”
湿泞不堪,晃动不堪,两个人迷乱地喘动,纵了情,又没做
', ' ')('到底,后来美人觉得疼,用手帮他,抱怨道:“怎么这样久……”
梁允初眯着眼睛,道:“也有快的,徽儿要试吗?”
“什么?”嵇瑾轩心思单纯,压根没想这么多。
……
一刻后,嵇瑾轩失神地躺在床上,唇角磨的发红发烫,他几乎以为被撑裂了。嗓子也呛的不行,梁允初亲了亲他的唇,将人抱起来穿衣服,抚着脊背,道:“这次不算。”
嵇瑾轩挑起眼尾看他,眼中无话,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又缠上来接吻。缱绻交融中,他微微惊了一下,又很快沉沦进去。
这人被他宠上了天。不想算……就不算吧。
夜中,两人温情相拥而眠。次日,各人约了车马,前往京郊外的竹林酒栈安顿。
离公务到职还有半年时间,接下来吃几天的谢师酒宴,便要归乡报喜了。
酒栈后院有竹林,再往深处灌了地泉,水温宜人,不少人晚睡以前,都要来此处泡个畅快再回去。
美酒珍馐难得,又是临别之际,学生轮流给夫子敬酒,连经学博士与督学都未能幸免,众人吵吵嚷嚷的,梁允初做为得意门生,自然被灌的酩酊。
“不行,不喝了……”
觥筹交错,嵇瑾轩也不例外,他面颊飞红,眼睛泛着水光,唇色绯然,最后还是梁允初强撑着一丝神智拉人起来,馋着腰往外走了。
宋青知酒量还行,喝了四五杯下去也只是有些晕,他看着他们脚步虚浮,不由得皱着眉,心下担忧,起身追了出去。
他跟在后面下了楼,转眼却见二人未上楼歇息,而是身影交缠,一点点在往竹林温泉深处去。
醉成这样,掉进水里也不怕淹了……
他“啧”了一声,扬眉便要唤,却听见低矮的山石后面,传来窸窣脱衣的声响。
宋青知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了后面的动静。
热气蒸腾迷眼,美人声音朦胧,软软的勾人,似乎在撒娇:“阿衡,抱我下去。”
梁允初似乎笑了下,道:“待会儿。”
“你怎么,唔……别,进水里再……”
“徽儿乖些,都准备好了。”
“放松……”
“……”
两个人似乎吻了起来,揉弄的水声很响,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最后美人仰起脖颈叫了声:“啊……痛……”
“……”
宋青知强忍着,深呼一口气,然后拔腿便跑,脸红得要滴血。
也是疯了,他真是闲的要来听这个,两人这般了还要闹,怎么也不像不省人事,还用他管什么?
……
第三日下午,众人收拾好东西,依次走出酒栈,只觉得浑身舒坦畅快,又带着深深的不舍,刘道明这次无事,倒是范宝琛又哭了。
“呜呜……呜……”
“哭哭啼啼,哪有一点大丈夫的样子?”王彦淳带了妹妹,他从马车中钻出来,拍了拍范宝琛的肩。
“范兄,天涯有路,各自珍重!”旁人笑着与他拱手,这人挂着鼻涕泪弯腰回了。
“哈哈哈哈……”
一阵笑闹过后,身侧,梁允初横抱着嵇瑾轩蹬上了马车,夫子下楼看到,不由得疑惑:“怎么,这春天里还有遮面不能走的,是犯了痫症,还是受了风寒呐?”
知情人闻言跟着面红,尴尬地咳着,更有甚者,憋笑差点背过气去。
嵇瑾轩头一次觉得没脸见人,上车时始终捂着脸,这下进了厢门倒是不怕了,轻轻撩开车帘一角,道:“身体不适,不能下车拜别,还望各位见谅。”
宋青知家在邻城,路近,仅仅骑了匹快马,马蹄躁动踏个不停,在前头绕来绕去,似乎心情不好。督学捋着胡子,开始还在笑着,转而肃然道,“宋生,临别赠言,念来一首听听。”
宋青知拉着缰绳转过身来,默然片刻,道:“愿为双飞燕,街泥入画年。春风无限意,吹绿上梅边。”
“好一首平水韵。”
经学博士笑着拍手,道,“众生再会,前程似锦,便如春风无限意!”
范宝琛眼睛红红的,闻言哽咽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年,路遥山高水长,定不负恩师愿,殷勤图后会,勉强就前程。”
梁允初站在嵇瑾轩窗边,拱手拜道:“共读同窗月,永结同窗心。”
惜别太久,谁也不愿先离开,最后夫子邀众人端碗饮净了离别酒,才有路远的人先行。
快到城门外,梁允初钻进车里,握住嵇瑾轩的手,道:“云水,峘山,咱们先往哪儿去?”
“我想先回去看看。”嵇瑾轩笑了笑,“你家里知道了,我还未请示祖母。”
“若是她不允……”
“那就将我绑了走。”
美人靠过去,勾唇道,“这不是你说的?”
梁允初盯了他一会儿,低头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
', ' ')('腰,温柔问道,“还酸吗?”
“你说呢?”
嵇瑾轩乜他一眼,小声吸气,“按轻些……”
正说着,忽然窗帘被人掀开,有人伸手投了个东西进来。
不知是谁,没有什么话,连署名也没有。看模样似乎是个香包,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包。
嵇瑾轩掀帘,人影全无,只见一辆辆归乡的车马,沿着土路前行,尘埃轻扬,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
就要离京了。
怀里香包又沉又硌手,他低头拆开来看,发现里面有一把小木梳,一把铜色小剪刀,还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最上头,是一张大红双喜剪字。
结发,富贵,早生贵子。
“……”
“宋青知?”只他一人骑了马。
梁允初笑了,“若是他,一定送金的。”
“那是王彦淳?”
“他带了妹妹,不方便来做这个。”
“……”两人一连猜了好几个,还是不确定,最后索性放弃,再次撩起帘子,看到石块砌做的城墙顶从头上缓缓移过,碧天白云渐渐显露出来。
身侧,梁允初执了嵇瑾轩的手,十指相扣,情意款款。
真到了这一刻,竟再无惆怅离绪,只觉得珍重。就如宋青知说,春风无限意,吹绿上梅边。
路远且阻,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
半载情谊就此拜别。
再往前走,车马就此分路,前程浩荡无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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