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下意识接住酥饼,尴尬地拿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深觉男人比女人难懂,男神仙比男人更难懂。
魔头嘉木成日惹是生非,一门心思逃离人人向往的仙门,而暮亭灵仙虽乐善好助,可是总会给人一种贪好风流与玩乐的轻浮感。
谈罢赌局,暮亭开始看考卷,施纵物术将其中一张狠狠糊在魔头的脸上:“有本事交白卷,没胆子写名字吗!?”
嘉木假装恭顺道:“谨记灵仙教诲,下次定会署上‘混世魔头’四个大字。”
暮亭与豆芽菜讲话时又恢复柔情浪子之风,在她的卷子之上圈了两笔:“答题并非字数越多越好,第一题仅有这两句话有用,其余皆是答非所问,尽可删去。”
风流情圣的语调似有魔力,能够使听者欣然接受批评,不生半分排斥与埋怨之心。
暮亭示意她坐下,悠悠然点茶:“生有仙骨之人,一般自三岁起便学仙术与道论,可是令尊生前并未急于教导你,可曾想过缘由吗?”
柳芽深深垂头,在华胥连连受罚受挫,使她越来越不自信,也许父亲早已看出她资质愚钝,犹豫后深深垂头道:“可能是…是我天资太差不适合修仙…”
嘉木莫名心疼,他见过豆芽菜的许多模样,倔强、蛮勇、不服输,但从未有一刻如此心灰意冷。
暮亭鼓励柳芽:“其实你不比任何一位道生差,仅仅是起步较晚而已,成绩只能代表一时,不能代表一世,令尊昔日在仙界教导过众多门生,其中也包括朽木一般的我,他对你的安排必定别有深意,总有一日你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嘉木塞了一块糖霜桃条入豆芽菜的口:“成不成仙都是活一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你丧着脸的模样着实不好看。”
柳芽皱眉抬腿踢魔头,不过他灵巧闪身躲了过去。
看着眼前两位性格截然相反的道生,暮亭不禁忆起自己的坎坷仙路,感触颇多,不吐不快——
“凡人总羡慕神仙,却不知求仙之路多险阻,有仙骨者大多无童年,自三岁开蒙起,有数不清的道经要背,有数不尽的法术要学,入华胥山后更是小考接大考,熬过茫茫学海方可飞升成仙,此后还需翻越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从灵仙、太上真人升至次仙、上仙,一山更比一山高险,回首方知苦多乐少、失多得少,时常如行走于茫茫大雾之中,不知该走向何方,甚至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如果将来我有孩子,我不希望他过早踏上这条苦路,更不希望他只顾埋头行路,不懂欣赏路边的无限美景,那千年万年的寿命不过是漫长酷刑。”
嘉木从未见过风流老白虎一本正经地长篇大论,仿佛还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一时震惊无言。
楚灵犀由衷认同,拍掌点赞道:“风流情圣,我墙都不服就服你,它日若有机会,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第72章 华胥是坐吃货山
柳芽满心感激,行礼道:“多谢灵仙,您的教诲学生将铭记于心。”
暮亭开怀大笑,恢复潇洒不羁之态:“人言可尽听却不可尽信,尤其是男子所言,万不能轻信。”
嘉木打趣道:“讲大道理的你好似被鬼怪附身一般,还是不正经的时候更接地气。”
暮亭将一卷道经扔向魔头:“罚你站在墙角读书一个时辰,若敢耍花样偷懒,我便请若水上仙亲自前来处置”,转而温柔对豆芽菜说道:“道经与仙术皆非一日之功,莫要心急,坚持不懈方可见成效。”
嘉木深表不满:“双标的风流老白虎!”
暮亭使出杀手锏:“再敢抱怨一句,就取消你三次休沐外出的机会!”
见魔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柳芽强忍笑意道:“学生将卷子重答一次,再请灵仙过目。”
“不必心急,可以先去藏书阁阅览相关典籍,迟几日交卷也无妨。”
暮亭近来被华胥诸事缠身,无暇至凡间打牙祭,那日的红烧肉将他腹中馋虫彻底勾出,忽转话题:“你会做三鲜云吞面和炙羊肉吗?”
豆芽菜懵懵地点头。
“厨神小柳芽,你简直是今年道生中的宝藏!”暮亭喜笑颜开:“眼下来不及找上好的羊腿肉,你可不可以先为我先煮一碗云吞面?”
楚灵犀的魂灵犀利点评道:“华胥不如改名为吃货山,从道生到神仙几乎全都是贪嘴大神,如此看来,仙界清汤寡水的餐食不单单是我厌弃,连神仙自己都嫌弃。”
经过暮亭灵仙一番开导,正能量女王柳芽重燃信心。
修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千回百转、波折无数,没有谁能够轻而易举成仙,也没有谁注定无法成仙,命在己手不在天。
她来到厨房包馄饨,不由得间忆起儿时岁月——每到春节,全家人就会围坐在火炉边包饺子,阿娘做馅,爹爹擀皮,她在一旁调皮捣蛋。
往昔点点滴滴袭上柳芽心头,越是琐碎日常事,回想心越痛,不经意间泪珠滑落,打湿手中馄饨。
欢愉短暂逝,徒留伤悲苦。
楚灵犀与豆芽菜不同,她从未感受过阖家团圆的幸福,童年岁月一片黑暗——作妖不止的无良渣爹,日夜垂泪的懦弱母亲,无休无止的后宫争斗。
若无哥哥相依相伴,她可能会追随母亲含恨离世。
她毅然放弃楚州长公主的虚名,离开皇城奔赴沙场,成为叱咤风云的妖女战神。
世人皆言妖女离经叛道,她不在乎,更不解释。
其实楚灵犀没有后路,假如不上战场,她早已被安排和亲,嫁入山高水远的另一座深宫牢笼之中,延续母亲的悲剧。
命在己手不在天,她不信命不认命,而是逆天改命。
罚站结束,嘉木大摇大摆来厨房蹭饭,正见仓促擦眼泪的豆芽菜,不由得尴尬且无措。
他向来最烦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但此刻心中最柔软处莫名生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柳芽不愿被魔头看到脆弱无助的模样,编造借口道:“我…我眯了眼睛而已…”
嘉木机智地顺台阶而下,抬手扇了扇面前空气:“那个…厨房里灰尘确实多。”
水开后柳芽将馄饨与面下锅,觉今日的魔头分外安静。
她望向他,正巧他也在望着她,四目相对,时间似停滞,纷扰尘世,唯有彼此。
柳芽左手端着沉甸甸的面碗,呆怔片刻后方才察觉疼痛,急匆匆放下,还被泼洒的面汤烫到了手。
嘉木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左手红肿,如小山丘一般,虽是心疼但毒舌难改:“死心眼豆芽菜,你难道不懂得换只手挨打吗?”
柳芽白了他一眼:“我的纵物术不精,记笔记与干活时需用右手,所以挨戒尺只能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