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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逐渐散尽,四周陷入无限的漆黑与死寂,他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只有仿佛永无止境的痛感一瞬不停地将他的身体与神魂翻绞着。

在寂静而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一个青白身影,蜷缩在高座上,微微颤抖着,承受着这凌迟之痛。

*

宗门上下都传遍了这样一个消息——

得了宗主青眼被调入内殿的林殊雨,头一日入殿就蒙受宗主开示,剑术突飞猛进,竟打败了金丹期弟子。

真是前无古人,看来宗主属意此人,也许从不收徒的照夜天尊就要破例将其收为亲传弟子了!

谣言越传越玄乎,顾惊羽一时间成为了舆论的中心,以至于不论他走到哪,都能感觉到路人对他投来的视线,以及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声。

连带着怀疑他的舆论也被压下了,毕竟若他是嫌犯,宗主怎会亲自教导?

他虽不在意流言蜚语,但也不喜欢时刻被关注,于是更常往溧白峰去了,那里距主峰较远,是个僻静的地方。

因他是个病患,算是整个常清殿最清闲的人,往梨树上一躺,一睡就是半日。

近日去往内殿,秋照夜不再与他谈论与治疗无关之事,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之前看他,虽也冰冷,但神色里似乎总含着些别的什么,可如今看他,却与看花看草并无分别。

更甚至,其目光里多了些凌厉,仿佛随时等着他露出马脚。

也不知那块冰疙瘩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什么,永远令人捉摸不透。

他仰面躺在树杈上,回想起今晨去到内殿,秋照夜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灵脉已恢复大半,今后不必来了,本尊教你一套心法,照此修炼,数日后便可痊愈。”

宗门的心法他都清楚,于是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想着对方果然从他的灵脉里探不出什么,终于可以不用来了,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谢过宗主。”他答道。

“不必,”秋照夜顿了顿,“灵脉恢复后,便照常当值吧。”

顾惊羽垂着首,并未回答。

见他沉默,秋照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若换做旁人,得到内殿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可顾惊羽的脸上却无笑意。

这更加深了秋照夜内心的猜测。

待顾惊羽退出殿外,秋照夜才转身消失在屏风后,往寝殿方向去了。

只见他单手结印,随后凭空一挥掌,灵光闪过后,面前空无一物的灰墙赫然出现一道光圈,勾勒出一道门扇轮廓,随着沉重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移动,直至打开一条通道。

他看着深邃无光的通道,眸中光芒黯淡了几分,随后定了定神,抬脚迈入。

四壁灯火砰然亮起,照亮了一方不大的室内。

室内摆设简洁,不过一方书案,一张多宝格,其后隔着半透纱制屏风,屏风后昏暗无光,隐约不知通向何处。

多宝格放置一方紫檀剑架,其上安静地躺着一柄长剑,剑鞘隐隐释放着灵压,可周身灵流却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秋照夜凝神看了一会长剑,视线又转移至一旁的灯盏,灯盏以琉璃制成,通体晶莹剔透,以金羽线制成的灯芯一如既往地暗沉无光。

他抚上灯盏,缓缓注入一缕灵流,目光微微亮起一瞬,可片刻后灯盏依然一片死寂,连带着他如寒冰般的眸子也晦暗下去。

仿佛这动作他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但每次的结局都是一样,故而他没有任何意外,只不过是习惯而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罢了。

他微微发出一声轻叹,“对不起,阿羽。”

“我尚不能确定拿走你金丹之人是不是他,但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他的声音沉寂了数息,随后又冷笑了一下,“其实……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可他……太像你了……”

难道世上竟有毫不相干的两人,有如此相似的神色,相似的喜好?

可三十年来他认错的人还少吗?

最终不过再次证实一切皆是因他的妄念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不论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不论他再确认多少遍,那盏魂灯分明已灭了三十年,再也没有燃起过,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还能再遇见阿羽?

他有什么资格遇见?

他不配。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下不去手,也不能服众。”

“阿羽,你会怪我吗?”

“我真的……从未遇见过如此像你的人。”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贪恋与你的相处,哪怕仅仅只是与像你的人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他的眸色更深,写满了深深的绝望,明知永远得不到答案,却仍自言自语着。

声音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室内,一如过去上万个日夜。

*

自从得了秋照夜的许可,顾惊羽便更肆无忌惮地成日躺平睡大觉。

他的计划是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自然地恢复灵脉,然后再回常清殿伺机调查,毕竟原身的谜团实在令他好奇。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他先过几天舒心日子,毕竟能远离秋照夜的机会着实不多。

但甄子昂却似乎并不打算放任他这么咸鱼下去,时不时就要抽空来看他一眼,生生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按说守殿弟子是很少有空闲的,当值之外往往还有繁重的修行任务。可甄子昂却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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