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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八岁的晏澄正顶着一个黑色的渔夫帽,蹲在自家后院给花圃里的郁金香浇水,正午的时候天空的日头毒辣,他拉低帽檐儿将整张白俊的小脸都挡在阴影里,却没注意一只天外来物此时正从另一边飞了过来,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倒霉的小晏澄被砸了个蒙圈儿,捂着额头上的大包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土地上,正待要哭,后知后觉地听见墙那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有人吗,我的球好像掉过去了。”
这天起,晏澄才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最起码这件事对于他八岁认知的心灵来说已经足够震撼,那就是原来在他们住宅区一道围墙的后面,竟然还存在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那是一个看起来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富人区里的地方,那边的房子都很小也很旧,一眼望去尽是灰扑扑的石砖墙,没有樟子松、也没有鱼鳞板,街道上也是脏兮兮的,好似连阳光都抹不干净空气里的霉味儿。
然而项闿阳就住在那样一个地方。
项闿阳从小家里很穷,父母一直在外边打工,把他丢给了镇子上的叔叔看管,后来有一天竟直接跑路了,再也没有回来过,项闿阳的叔叔便接手了这个烂摊子,他是个单身的退伍兵,常年的部队生活让他跟外面的世俗思维有些再难以融洽,于是离过一次婚也没有孩子,时间一长,对这个天降的小累赘管着管着算是习惯了,既然习惯了单身,也没有再婚的打算,干脆就把项闿阳收入麾下当成了儿子养,算是项闿阳的半个爹。
项闿阳便是九岁那年跟着叔叔从北方坐了两天火车才搬来了H市,因为他的叔叔在H市的特种部队服过役,后经熟人介绍,过来给晏澄的父亲办事,晏澄的父亲看准了他的个人能力,大手一挥,除了高额的薪资之外,还直接附送了一套房子……房子就在小区的背后,一道厚厚的院墙跟别墅区隔着,这些旧房本也是租给那些在富人区打工的人住的。
新家虽然不大,但对比原先镇子里的又好出不少,还不用花钱,项闿阳瞧来瞧去乐得悠哉,在楼下的小院子里耍起了足球,院子里没有拦网他只能颠在脚上乱踢,不成想这搬来的第一天就用球砸中了老板儿子的脑袋。
“有人吗,我的球好像掉过去了。”项闿阳喊了两声没见答应,以为没人,正待要翻过去,就听见墙那边一个软糯糯的声音飘了过来,“有人,你砸到我了!”
“你是谁?”项闿阳闷闷地问道。
几秒后只听见对方奶声奶气地回道:“我是晏澄。”
项闿阳:“……”谁他妈管你叫什么!
而后转念一想,好像他叔叔的老板就姓晏,完了,老板家的儿子!第一天来就自知闯祸的项闿阳站在风中凌乱,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就听见对面的小奶声又传了过来:“原来墙那边有人啊?我一直以为只有一只湖呢。”
“废话,我不是人是鬼吗?”项闿阳下意识脱口就怼道,心中却还纳闷儿:这人怎么不找自己麻烦?有钱人家的孩子不都挺娇惯的,受不得一点儿委屈,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见对方不做声,项闿阳又放平语气说道:“这边一堆房子呢,你自己在楼上没往墙这边望过吗?”!
“我们家好像没有靠这边的窗子……”
项闿阳无话可说,不论怎么样,这种富家小少爷、小公子总归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项闿阳也懒得多理他,敷衍着:“那你没事儿吧?没事的话把我的球给我扔过来。”
“好,好的!”
“真是傻得可爱!”项闿阳没由来地心道,靠在墙上等着那人把球给自己扔过来,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最后搬了个凳子直接爬上墙,“我说你行不行啊?”
男孩儿踩在墙墩儿上,穿了个大灰裤衩儿、一双破破烂烂的球鞋,打着赤膊的上身尽是脏兮兮的,膀子上沾着黑黢黢的泥土和汗渍。下一秒他就盯着前边的世界睁大了眼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同样是墙,墙的这边一无所有,而那边就挂满了精美的蔷薇,隔着白木栅栏对面有一片优雅的花圃、湛蓝色的泳池、茶亭、山石、水系,烧烤台……这边还似乎什么都是清澈透亮的,天空、大地,水面,包括站在花丛里那个男孩儿,明眸皓齿,清俊的模样像从壁画里走出来的。
项闿阳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男孩儿举着自己的破足球,抡圆了力气一遍一遍地往过扔,没一次够到墙沿儿的,只是倔强地一直不肯认输……
“真没用,爷自己来拿。”项闿阳跳了下来,一把逮着球搂在肘子里,把晏澄吓了一跳。
“你,你……”
“我,我什么我!”项闿阳站得很近,近得几乎都嗅到了这个男孩儿身上的奶香味儿,瞧见他一身白白净净,不屑地道:“我怎么了,嫌爷脏啊?”
晏澄慌忙摆手,他瞪直了眼望着这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儿,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冲着项闿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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