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没用,但没想到这么没用,在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周全下,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唐寅是不想给弟弟添麻烦的,申儿还那么小,又体弱多病的,他真的很想自己能干些好让他放心在家休息。可现在,他仍然不得不依靠弟弟瘦弱的肩膀。
此时,他突然忆起年前去净尘寺,自己与了然大师在禅房研讨佛法,弟弟在一边睡大觉。自己当时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申儿,你应该对佛祖恭敬些,佛祖才会保佑你!”
当时申儿翻了一个身不屑地瞥了自己一眼道:“我不用佛祖保佑。真的要有什么事,我还能指望佛祖下凡来救我?我只求自己,只有我可以保佑我自己。”
当时了然大师呵呵一笑,即没有训斥也没有赞成。唐寅说不过他,无奈之下只好代他向佛祖告了声罪过,然后把他赶出去,省得看了生气。
现在,唐寅真的觉得唐申说得对,现在就只有靠自己了。闭上眼睛,他告诉自己,要尽快恢复些力气,他是无辜的,所以他就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了过来。每天响起这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就证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证明又有一批人要被折磨到体无完肤,但在这些脚步停下前,谁也不知道今天受难的人是谁。唐申有些紧张地又再次睁开眼睛,听着各牢房里的人开始哭喊自己无辜,用力地收紧下巴瞪大眼睛想看看牢门。文征明也被吵得醒了过来,扭过头来一脸憔悴和迷茫:“怎么了?”
唐申没有力气回应他,只瞪着牢门,然后,他看到一队锦衣卫走到自己的门前停了下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来:“开门。”
门上的铁链哗啦啦地被扯了下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人在唐寅和文征明惊恐的目光注视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子个子很高,宽肩窄腰四肢修长,一身束腰黑色长衫穿起来格外的挺拔好看。一张冷酷的俊脸五官虽然出众,却让人难以亲近。尤其那双深黑的眼睛锐利如刀,冷冷一眼扫过来只觉得全身皮肤都要被削下一层去。全身杀气翻滚,仿佛有一点不如意就要拔了腰间的绣春刀砍人一样。
这个男子就像一把脱了鞘的剑,锋芒毕露,让人心生恐惧。
他进来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两人的脸仿佛在确定什么,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来。
唐寅和文征明的眼睛同时瞪大了,两人眼神都还不错,认出来那是唐寅的字,是他们在会试结束后写给唐申的信!
他拿着信抽出信纸展开来对两人晃了晃,冷哼一声:“这是你们写的?”
两人互视一眼,文征明点头:“是的。”唐寅也跟着点了点头。
“信里写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
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下头,仍然把信递给了身后一人。那人接了过来,又拿了一小盒的血色印泥,过来分别摁着文征和唐寅的手指头在纸上盖了印。
唐寅和文征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可这男子却懒得多废话一个字,收回了信纸摆摆手:“扔出去。”然后他就潇洒地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