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陈默起身,这刚刚回到洛阳,便被部下拦在衙署,自己这主公当的,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三学之事既然决定暂缓,陈默已经下了命令,便没再去管,早朝也没去,对外宣称听闻兄长身故,悲痛不已,是以每天基本都在家中,有事需要处理的话,李儒他们回来向陈默汇报。
不过祢衡就如他说的一般,并未放弃,每日上朝,第一件事就是重议三学。
刘能感觉快疯了,陈默不是已经下令三学纪要之事暂缓,修改完善之后,再行推广吗?有意见你去找陈默啊,跑我这儿来算怎么回事?
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但他不敢,朝中文武百官,没有陈默的命令,他这个天子想动也没这个权利,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听着对方慷慨陈词,这方面还是挺令人钦佩的,说的是同一件事,但从当初与朝臣辩驳,到现在每日朝上议事,愣是没有过重复的。
至于朝臣,反正三学纪要之事已经被打压下去,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至于祢衡,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虑。
汉授二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渡过了尾声,陈默这段时间多是待在家中陪伴妻儿,偶尔和部下谈论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向民间购粮还得继续,多积攒些粮草,等到真的开战时,谁知道会打多久?
除此之外,就是对冀州的渗透,和袁谭的联络并未因此而断,最终这冀州之战能否成功夺得冀州,陈默等人商议的结果,还得看这袁谭是否还有夺回父业的野心,若袁谭选择臣服于袁尚,那这冀州就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收复,但眼下看来,袁谭显然并未放弃,这对陈默来说,是件好事。
年关的时候,长安书院放假,陈晋回来过一趟,住了几日便急匆匆的起身离开了,这几日蔡琰念子心切,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让陈默也是颇为无奈,自己的儿子,自己不想吗?但孩子大了,就该放出去让他见见这世道,哪怕陈默权倾天下,在这方面,也没办法帮他,人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夫人莫要太过伤心。”看着有些憔悴的妻子,陈默有些心疼,伸手将其揽入怀中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这幼虎需得经历过丛林猎杀,方能成为百兽之王,雏鹰也需经历风雨,才能翱翔于九天之上,晋儿自小聪慧,况且这次庞德去长安公干,也能带他一路,不会有事的,这庞德可是个了不得的将才,智勇双全,有他在,没人能伤了晋儿。”
“妾身只是担心晋儿在长安那边没了亲人是否能够住得惯,是否能吃得香,睡得是否安好……”蔡琰摇了摇头,靠在陈默的肩膀上低声道。
陈默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离开母亲时,也是儿子这半年纪,蔡琰身边至少还有自己,当年母亲一个人在徐州,不知又是怎样过来的。
“不会有事的。”看着妻子,陈默想到当年的母亲,心中莫名有些发酸,只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陈默自然不能跟妻子一般露出这般柔弱之态,轻揽妻子腰身,柔声道:“再过几年,他便要回洛阳这边,况且,晋儿作为长子,以后要经历的事情很多,若一直留在身边,虽然夫人可以安享天伦,但可愿意晋儿他一生碌碌无为?为夫这偌大基业,不能交于一庸碌之人吧。”
“夫君所言甚是。”蔡琰点点头,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感情这种事情,跟道理无关。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连弩
陈晋回到长安时,亦是汉授三年年初,向庞德告别道谢之后,又去臧洪府上拜见了臧洪,作为自家父亲的老师,这个礼数是必须做的,在臧洪府上用过午膳之后,陈晋才背着行囊去了长安书院。
长安书院除了每年假期之外,基本是不让外出的,外人也不能随便进来,吃住都是由书院统一管理,为的就是避免书院学子们受到外界打扰,这书院可是有专门兵马守卫的。
亮了书院弟子的身份牌之后,陈晋进到书院,却发现整个书院中都透着一股压抑气氛。
“发生了何事?”陈晋回到自己的寝室,一边整理自己的床榻,一边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室友,年纪比他大一些,已经入书院三年了,名叫郭淮,并州刺史之子:“怎感觉颇为压抑?”
“公子,三学纪要重修之事,难道未曾听闻?”郭淮看着陈晋,苦笑道:“如今书院中不少学子觉得他们便是学有所成,恐怕也不会有出仕的机会,祢正平先生虽然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但终究独力难支。”
陈晋的身份多数书院弟子是不知道的,不过郭淮作为郭缊之子,自然不可能不知,甚至他被安排为陈晋的同窗也是书院这边安排的,为的就是能够保护陈晋,避免被一些不开眼的欺负。
“这三学纪要,当初父亲也是颇为赞成的,不过你不在洛阳,不知道那段时间整个洛阳士人群情激愤,父亲避走荥阳,三公联袂找上门去,有些事情,父亲也很为难。”陈晋叹了口气,当时他还在家中,洛阳名士不断上门,扰了母亲清净,陈晋对此也相当恼火。
郭淮点点头:“这书院乃是大将军一手创建,三学纪要可说是将书院进行了最完善的规整,若非有极大阻力,大将军也不可能这般,唉~”
郭淮严格来说也算是士人,毕竟郭缊如今为并州刺史,不过郭家是将门世家,郭缊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是有些摇摆不定,一方面想要以士人身份维护士人利益,但另一方面,郭缊久在边塞带兵,深知若是将三学纪要全盘否定,对军中将士的士气绝对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毕竟此前已经看到希望,如今却又有人将这希望给彻底关闭了,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而书院受世家排斥的根本原因也在此处,书院学子多是寒门、有功将士之后,像世家大族子弟,家学渊源,根本没必要将自家子弟送往书院,书院中的教授也不可能比自家更好。
就像陈晋自小由陈默亲自帮他打基础,教他学问,甚至为了陈晋能够明白道理,带着陈晋体会农家生活,寻常人家,可没这个条件,陈晋进入书院之后,无论学问还是德行,都堪称书院中最优秀的一批,这也是世家豪族看不上书院的一个原因。
没有名师,教出来的弟子没办法跟世家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相比,陈默把陈晋送来书院,要的也是陈晋能够学会如何与人相处。
不过让世家感到威胁的是,从洛阳书院送入仕途的十几名弟子,并不比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差,而且政绩斐然,事实证明,家境固然重要,但并非主导,很多有天赋的人,只是苦于无门得入,只要给了他们一条路,他们同样能够走到不比世家子弟差的地步。
“朝中博弈本就如此。”陈晋笑了笑道:“我觉得其实大家不必过于悲观,父亲为书院耗费十年心血,三学纪要大家能看懂,父亲如何会不明白,如今只是碍于阻碍,暂时妥协而已,正平先生如今还在朝堂上与人据理力争,这三学纪要,肯定会重新推行的,我等只需做好学问便是。”
“公子所言也颇有道理。”郭淮点点头,他倒是不太担心,以他的门第,将来无论怎样也是能够出仕的。
“但人心也得安抚。”陈晋觉得自己应该帮些忙,安抚书院弟子们的情绪,看着郭淮笑道:“稍后我去用晚膳时,便与众人探讨此事。”
“我陪公子一起。”郭淮点点头道。
……
长安书院那边的事情,陈默自然不会太清楚,这几日蔡琰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又一年春耕到来,陈默这边已经在主持春耕之事,朝廷的争端也暂时落下了帷幕,西北的羌乱被徐荣和华雄以铁血手段镇压下来,各郡出现的乱贼,这次陈默可没有因为他们的收敛而放过,既然冒头了,那就得根除。
若非这次三学纪要之事,陈默还不知道自己治下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山贼草寇,哪怕知道这些多半跟世家豪族脱不了关系,但依旧让陈默恼怒,这是对自己能力的否定,有些打脸,马超、张绣、庞德这些暂时没有事情的将领人都被陈默派出去剿匪。
“嘭嘭~”洛阳校场,陈默手持一把弩弓,随着机括扣动,两箭先后发出,划过六十步距离,精准的没入箭靶之上,不过这两箭在箭靶上的位置有些远,第一箭尚能命中靶心处,但第二箭若非陈默按的稳,怕是要脱靶了。
“好!”
就算如此,陈默也有些高兴,这是连发弩而非齐发弩,在战场上,接连发射两箭能够起到的压制效果更佳。
将这匠作营送来的连发弩递给典韦后,陈默看向身旁的马均道:“只是这力道控制不住,第二发偏的厉害,而且一扣动机括,两发虽是先后射出,但并不受人控制,这点上可能改进?还有能否做到三连、四连乃至更多?”
“主公恕罪!”马均连忙躬身道:“连弩机括一但扣动,便难以停止;至于更多连发,这弩身过小,无法容纳那般多,若想连发,必须加大弩身,做成之后,怕是不比床弩小。”
“床弩亦可,有这等利器,守城时摆上几架,敌军想要破城可就更难了,便是两军对垒,也能先声夺人。”陈默笑着摆了摆手道:“德衡能做出此物,已颇为不凡,何罪之有?传令,赏德衡锦缎百匹,钱十万,此物做出,有功于社稷,怎能责罚?”
“多谢主公!”马均连忙躬身答谢,这段时间,士人们搞黄了三学纪要,又开始抨击陈默将工匠带入朝堂的事情,马均作为匠作中郎将首当其冲,受到了颇大的压力,这让马均颇为惶恐。
“至于朝中那些人的话,德衡莫要放在心上。”陈默安慰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事情,有我!”
他暂缓三学纪要之事,不是怕了这些人,只是担心冀州世家豪族的态度影响到自己在争夺冀州时受到的阻力太大,反而便宜了曹操,但偏偏有些人见三学纪要之事成功后,开始得寸进尺,看不清自身,开始对陈默之前设立的匠作中郎将和典农中郎将进行抨击。
对于这些人,闹得太过了,陈默不介意直接摁死,真把自己的退让当软弱了?
因为三学纪要之事,陈默可是憋着一肚子气,这些人要是再不知死活的想要进一步打压陈默,那可就是正撞到了陈默的刀口上了。
“臣多谢主公!”马均等人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