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也不理他们,几口将手中的面饼吃完,接过旁人递来的水囊狠狠地灌了一气,狠狠地舒了口气,扭头看向陈默,咧嘴一笑:“看你这稚童倒是颇为机灵,就留在这儿吧,这里的人都听我的,只要战场上不死,回来以后,便是那些太平教的人,也不敢过分相逼。”
陈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退到一边,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在这数万人的队伍里,很多同乡会聚在一起抱团,以求不被外人欺辱,之前反抗被杀的那些人就是类似的队伍,陈默之前其实也想加入类似的队伍,只是他们孤儿寡母,没人看得上,或者有的直接想拖走他娘,又或者想打黑子的主意,因为这个,陈默手上还多了两条人命。
现在母亲安全了,陈默还得在这边待着,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入这样的队伍,有个依靠,至少不必睡个觉都提心吊胆。
“铛铛铛铛~”
刺耳的锣声撕碎了清晨的宁静,领头的汉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着远处四处召集人马的太平教将领,从怀中抽出一条黄巾裹在头上。
这是要出征的意思,陈默也从怀中拿出一根黄巾绑在头上,扭头看看四周,大多数都是青壮,只是多数人面黄肌瘦,少有如汉子那般满面红光的。
“记着,每天领到的吃的,如果活着回来,拿到的吃的要分我一成!”那汉子瞥了陈默一眼道。
“嗯。”陈默点了点头,这个规矩他知道,毕竟这些人也不是善茬,不会白白庇护你。
“要是破城了,别的不用管,只管抢粮,有了粮食,我们就能召集更多人马,我叫张闿,以后你跟他们一样,唤我头领便是。”汉子从身边拎来一杆大枪,扭头看向陈默肩上的短弓道:“会射箭不赖,不过你这弓也射不出多远,过几天我帮你找一张好弓!”
相比于大多数手持棍棒农具的人来说,陈默背着一张短弓也是张闿将陈默留下的原因之一,毕竟大多数猎户出身的人,都被太平教的人招揽了,他想要组建自己的人马,像这种能使兵器的自然是多多益善,现在这条件,他也没资格挑拣。
“多谢。”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道谢一声。
“还懂些礼数,嘿~”张闿好笑的看了陈默一眼,毕竟在这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群里,遇上这么个颇有几分文气的少年几率可不大。
那边的太平教将领已经在催促,一群饿着肚子的人也没心思继续废话,开始集结。
陈默明显感觉到,今日的气氛跟昨日似乎不同了,一个个红着眼的难民,似乎每一个身上都有股子戾气,那是饿疯了的人才有的,陈默见过不止一次,他突然有些明白太平教的人作何打算了,这是要拿断粮来逼这些人拼命呐!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后,陈默突然有些发慌了,昨夜刚将母亲送入城中,若是曲阳城破的话,自己母亲该怎么办?
他想要改变什么,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一个人挡不住数万饿疯的饥民,同样也没办法改变太平教的决定。
随着攻城的锣声响起,从陈默被迫加入太平教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攻城开始了。
一架架简易的木梯被搭上城墙,很快被城墙上的人推倒,那些趴在梯子上的人如同被串在一起的蚱蜢一般手舞足蹈的摔下来,有的直接砸在人群里砸倒一片,但后方的人却还是在疯狂的往上冲,陈默甚至看到有人在拖着刚死的尸体往后跑。
整个战场……都疯了!
第六十五章 我困欲眠
“疯了,疯了!”张超一剑将一名从女墙后探出头的难民刺死,见到臧洪赶过来,嘶声道:“是否是那孩童泄密?”
“他有何密可泄?”臧洪无语的看了张超一眼。
“那这是怎么回事?”张超也知道自己是说了胡话,先不说那孩子知道多少?就算真的是对方的细作,也没本事让这几万人疯了一般攻城,皱眉道:“再这般下去,曲阳怕是支撑不住几日。”
这些流民若说实力那是不堪一击,但像现在这般疯起来,毕竟有着人数优势,他们这么不顾一切的往上冲,守军的士气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征兆来的青壮已经被这股子气势给吓得胆寒了。
若是这些人退却,在这种情况下,光凭那三五百县卫如何能够挡住这帮疯狂的饥民?
打仗,打的就是气势,之前数万流民围拢过来,只是一波箭雨便能让他们大乱,这种情况下,哪怕兵力相差悬殊,也没人会畏惧,但如今却不一样了,这些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张超亲眼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流民爬上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咬着守军的脖子不放,眸子里闪烁的不是仇恨或是愤怒,而是一种张超从没见过的渴望,对食物的渴望!
或许在这些人眼中,守城的军士都成了食物了,面对这样的敌人,张超有些恐慌了。
“暂时没有办法,只能死守,这等气势,可一不可再,只要守过今日,明日怕是没办法再如今日这般。”臧洪手持宝剑,神色也有些凝重:“只要守住今日之后,便有办法逆转战局。”
“如何逆转?”
“乱其心!”臧洪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一剑将一名太平教徒刺落城下!
“如何乱?”张超缓了口气,沉声问道。
“挂一条布帛于城墙之上,只要愿归降者,可既往不咎,并赠予粮秣,但却需得取一太平教徒首级前来!”臧洪微笑道。
“这数万人中,有几人识字?”张超闻言摇头,这计策不怎么靠谱。
“还是有些的,最重要的是那陈家子。”臧洪手持宝剑,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微笑道:“便算是一此考验吧。”
“一十岁稚童尔!”张超对此不抱希望,十岁娃娃能做什么?
“但他到目前为止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做不到。”臧洪笑道。
又是一波猛攻,张超已经顾不得与臧洪理论,提剑开始游走,这时代的士人,这技击之术多半不弱。
……
太平军阵中,看着数次几乎被攻破的城墙,周方忍不住大笑:“好,好好,传我军令,将军队分作四股,四面合围,今日之前,发动猛攻,务必攻破此城!”
一众将领的士气也被今日大军的气势给带起来,一个个轰然应命,各自前去指挥人马,分兵攻城。
城头守军正拼死抵抗,突然感觉压力一松,臧洪皱眉朝着城外看去,却见城外太平军开始分出一大批向其他两面而去。
“不好!”县尉见状大惊,扭头看向臧洪道:“臧县令,贼人这是要分兵攻城!我军兵力不足,恐难抵抗!”
“好事!”臧洪见状却是大喜道:“贼人不通兵法,这般四面合围,绝了城中出路,城中军民已无退路,当拼死抵抗,你且在此驻守,分百人于我,我去调动城中百姓上城!”
“喏!”县尉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一声,点了一支人马于臧洪,臧,臧洪带着人马快步下了城墙,往城中而去,却并未去其他城墙驻守或是找人,只是将人马安置在衙署附近,保护衙署,然后才招来随从往城中说服城中富户协助守城。
此前张超与臧洪邀请城中豪绅共同守城,不过却大多数推诿不愿,但如今看这太平军架势,一旦城破,可不只是衙署遭殃,他们这些人也得倒霉,这等情况下,就算臧洪不说,这些人也会主动前来帮忙,毕竟曲阳若破,最倒霉的可未必是作为县令的张超。
不一会儿的功夫,城中豪绅富户便得到消息,太平教四面合围,守军已然抵敌不住,多处城墙失守,甚至有太平教的人冲进了城中,那气势见到东西便抢,见人就杀,城中那些富户豪绅更是首当其冲。
此时不需臧洪再多说什么,那些富户豪绅自发带着家丁庶敌,多的上百,少的也有二三十人,虽不及朝廷军队,但比之寻常民夫却是强了许多,臧洪适时出现,帮忙统筹策划,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将这些杀入城中的太平教徒剿灭或是驱逐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