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采买不顺利?”容佑棠关切问,他从头至尾只当朱迪不存在。
庞聪叹了口气:“唉,草民几个奔波半生,路子基本是固定的,倒不如何难,只是……”他情不自禁暼向朱迪,话音一转道:“只是草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还能再跑几年。”
“怕甚?虎父无犬子,令公子接班即可。”容佑棠宽慰道,他家也经商,当然明白对方的难言之隐:担忧商税与局势。
愉悦笑谈,皆与朱迪无关。他万分煎熬,垂手侍立,冷汗湿透后背,束手无策,巴不得鹰嘴崖永远不到——怎么办?何老大会不会误以为我们骗他?谁知道容佑棠居然偶遇他认识的关州富商呢?
事实上,容佑棠昨夜解了药性后,在客栈大堂碰见了庞聪,双方一拍即合,约定今日同行。并且,容佑棠特意叮嘱庞聪保密、先出发一个时辰,于途中等候,相遇时再汇合,对方虽然不解,但爽快照办了。
于是,朱迪就陷入了眼前的困局。
谈着谈着,不可避免提到了关州之乱。
“犹记得当日剿匪大获全胜后、送别时,我说过的:若有机会去关州,一定寻你们喝酒。”容佑棠感慨笑道:“没想到,这次还没到关州,就已巧遇诸位。”
“草民几个在省城休整歇息,真没想到会遇见二位钦差大人!”柴蔚难掩惊喜。
容佑棠顺势道:“我和齐将军此行乃奉旨查案。”点到为止,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掌柜们面露为难之色,遂又体贴地接了句:“但诸位六月初就去了江南,想来并不清楚家乡变故。”
当着朱迪的面,庞聪等人谨言慎行,只叙旧闲聊,纷纷避谈新政和官府。
“朱主簿去过关州吗?”齐志阳冷不丁明知故问。
众人闻言,自然而然地注视朱迪。
“……”
然而,正陷入焦虑中的朱迪毫无反应。
容佑棠扭头,笑眯眯,轻快喊:“朱大人?朱迪朱大人?”
“啊?啊,哎。”朱迪猛然回神,紧张问:“大人有何吩咐?”他身穿灰蓝缎袍,无意识地抬袖抹汗,袖子瞬间被汗水浸湿,后背更是湿了大片。
齐志阳又问:“朱主簿在想什么呢?难道你没去过关州?”
朱迪慌忙摇头:“回将军:小人每月至少沿延河北上一次,沿途州县都走一趟。”
“哦。”容佑棠颔首,兴致勃勃道:“原来朱大人每月都要亲自巡视州县,真是辛苦了。”
朱迪摇摇头,刚想谦逊两句,随即却火速咽回自谦!他急忙补救道:“大人谬赞,小的只是陪同巡抚大人而已,何谈辛苦?若论辛苦也是游大人。”
一派胡言!游冠英何曾每月巡视州县?顶多一年一次。
庞聪三人不约而同低头喝茶,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游大人也辛苦。”齐志阳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容佑棠说:“陛下命我等巡查关州风土民情,像游巡抚和朱主簿这样的官,理应上奏朝廷。”
容佑棠深以为然,点头赞同:“是啊。”他起身,稳步走到朱迪面前,定睛细看几眼,惊奇问:“朱大人怎的满头大汗?莫非身体不适?”
朱迪硬生生忍住想躲避的本能,干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小的无恙,只是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