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即将开考,望妹妹在天之灵保佑棠儿前程通达,平安无恙,科场高中。”容开济肃穆站立,喃喃虔诚祷祝,拈香拜了拜,端正插好。
容怀瑾的无字墓碑就安葬在容开济血亲的衣冠冢之侧,父子上坟时往往一同祭拜。
“这青梅酒是棠儿亲手所酿。”容开济执壶倒酒,絮絮叨叨告诉容怀瑾的亡灵:“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读书一贯认真,学问大有进益,夫子时常夸他文章做得好,又幸得数位贵人提携襄助,日后大有可为。”顿了顿,容开济神情凝重,无声祈求:只盼妹妹泉下有知,保佑棠儿平安,性命最要紧,哪怕一辈子当个小生意人,也好过事败被周家和平南侯府联手追究。又有庆王,那位殿下十分信任棠儿,如今实在不敢想象将来事发后的境况,前路莫测……
容佑棠双膝跪地,默默焚烧纸钱,哀伤追忆,缅怀母亲。
许久后,容开济把想说的话都倾诉完毕,遂招呼儿子:“好了,棠儿,咱回家吧,待放榜后再来祭拜。”
“好。”
容佑棠打起精神,耐心细致收拾齐整,提起篮子,搀着养父离开,去外面官道寻看守马车的李顺。
西郊是出了名的坟场。城里普通人和附近郊县百姓的亡故亲人皆埋葬在此,这些是有坟包墓碑、有子孙后人定时修葺祭拜的。
同时,隔着一条人为堆砌的高大陡坎,西侧洼地乃乱葬岗。无亲无故病死冻死的乞丐、身份不明猝死的外乡人、被歹徒谋害者等,官府也阻拦不了,总有尸体被悄悄丢弃乱葬岗:有的刨个浅坑,有的裹草席,有的赤条条长眠……故,西郊多野狗野猫。
“爹,小心。”容佑棠搀扶养父,小心翼翼穿过坟冢间的曲折小径。
陡坎就在前方。
容开济习惯性抬头眺望数眼:那个衣冠冢,丧尽天良的周家有派人去祭拜吗?
当年杨若芳暗派杀手谋害后,为平息周仁霖怒火,谎称“意外坠湖溺亡”的容姨娘母子尸体已打捞,草草在西郊靠近乱葬岗的旁边立了个衣冠冢。
“嗯?”容开济突然低声惊呼。
“爹,怎么了?”容佑棠头也不抬问,他左手提篮右手搀扶,正低头看路。
“那两个是……周家派来祭扫的?”容开济疑惑问,同时非常生气:周家人性泯灭,杀害无辜,末了连衣冠冢也不肯派人修葺祭拜,那坟包都被雨水侵塌了!
容佑棠早就知道周家为掩人耳目、草草给自己和母亲设了个衣冠冢,他为了不暴露,不得不隐忍,只作看不见,专心祭拜母亲实际埋骨的坟冢和养父亡故的家人。
相距约一里地,隔着数不清的坟包墓碑。
容佑棠踮脚,极目远眺:
只见侧前方靠近乱葬岗那处,有两个女子,一蓝裙、一青裙,正惊恐尖叫,呼喊救命。
蓝裙是盘髻的年轻妇人,被侍女模样的青裙女子护着后退,青裙女子手提竹篮,不停挥舞——不知何故,她们被五六条野狗包围了。
“救命!”
“救命啊!”
她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跌跌撞撞,不停后退,完全无法抵抗扒坟吃人肉的野狗。
周围虽然有三五家上坟的人发现了,但他们均迟疑不前,忌惮地观望:乱葬岗的猫狗鬼气森森,最“脏”又最“凶”,挨一下子一年都倒霉,大不吉利。
容开济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高声提醒:“遇恶狗不能示弱,你们越害怕它们就越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