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不是同窗——”周筱彤这两年焦心忙于终身大事,可父母挑的她不满意、瑞王又几次称病不见,故前些日子都住在外祖家,借平南侯府嫡系姑娘的光,时常赴赏花诗画品茗等聚会,所以并不清楚弟弟与容佑棠之间的恩怨。之前周明宏挨打、退学,她只当弟弟顽劣淘气,又与人争执斗殴,习以为常,见多不怪。
“谁跟他同窗了?他算什么东西?卖屁眼得到的入学机会,哪怕才高八斗,也是下贱!”周明宏嫉恨得咬牙切齿。他本以为回癸让堂能教训容佑棠,谁知容佑棠竟连跳四级,升走了!
“宏儿,我只是问两句,你就着急了。”周筱彤无奈皱眉:“你就不能学学大哥、表哥——”
“我是周明宏,你们干嘛总逼我学别人?!”周明宏语毕,再不看胞姐半眼,忿忿打马,狂奔离开。
“哎,宏儿?宏儿?”周筱彤气恼,重新坐好,扭头撒娇:“娘,您看看弟弟呀,太不像话了。”
马车平稳前行,一直闭目养神的杨若芳终于睁开眼睛,没有附和斥责小儿子,而是盯着女儿:“宏儿没错,你打听那小太监做什么?”
“我——”周筱彤语塞,沉吟为难:容姨娘是父亲发迹前的红颜知己,而且算未过门的妻子,成亲后闹上门母亲才得知,气得与父亲吵得家宅不宁十几年!母亲把容姨娘母子视如眼中钉、肉中刺,恨毒了,设计将其赶回乡下,最终仍气不过,暗派杀手,除之而后快……
“筱彤,发什么呆?”杨若芳眯起眼睛,皮肤干涩暗黄,遍布细纹,怒声质问:“莫非你也看那小太监生得俊?”
算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应该是我眼花多疑。
“娘,您说什么呀?”周筱彤娇嗔道:“女儿刚才只是见弟弟神色有异、与那人好像有不共戴天仇,所以才关心问两句。”
“这就好。宏儿暂由他去,先顾及你的亲事要紧。”杨若芳松了口气,拍拍爱女手背,语重心长嘱咐:“筱彤,男人绝不能看皮相,要看担当,无论俊的丑的,老了都一个样。懂吗?”
“可李公子年纪轻轻,却秃头又痴肥,女儿实在不想去相看。”周筱彤彻底抛开“侧脸神似容姨娘的小太监”,一心一意忧愁自己的终身大事。
杨若芳陡然升起浓浓烦闷:“我已跟李夫人约好皇寺相看,你也同意了的,如今算什么呢?李旦相貌中等,可家世算上上乘,你嫁过去就是嫡长孙媳妇,体面高贵,一辈子不用发愁。”
“可他长得实在是……女儿都没法多看几眼。”
“你父亲长得俊吧?可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杨若芳痛苦捶心口:“苏盈盈那贱蹄子有了孕,你爹当心头宝似的护着,因为当年容……娘吃过的苦,你就没看见?筱彤,以你的年纪,没时间挑了,明白吗?”
周筱彤倏然抬头,恼羞成怒道:“若非在南蛮之地耗费三年,我怎会如此被动?都怪父亲,宠妾辱妻,连累我离京避祸!苏盈盈风尘女子,肮脏至极,您怕勾起父亲旧恨,我却不怕,回去赐她一碗药落胎,再寻个由头打发走,不就行了?”
“你别乱来。”杨若芳明显心动,却拿不定主意。
周筱彤委屈愤懑,阴沉黑脸,将满腔择婿不顺的情绪发泄在苏盈盈身上,开始细细谋划,准备为母亲出口恶气——至于父亲?
周仁霖在家里一贯没什么地位,除长子周明杰外,周筱彤和周明宏时常公然搬出外祖父镇压父亲。
卯时中
容佑棠提着书箱,疾步赶去文昌楼。
将书箱搁在属于他的小条案上,第一件事就是开门窗散浊气,而后整理祭酒路南的私人书案、端端正正放置昨日的功课,公案从来不碰,紧接着生炉子烧水。
一刻钟后,水沸。
路南准时出现,满意于晨光晨风、整齐书案、沸腾滚水,以及容佑棠的认真读书声。
“学生见过大人,给大人请安。”容佑棠忙放下书本,起身行礼。
“嗯。”路南颔首,略一挥手,习惯性先落座私人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