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容父板起脸轻训:“一看就没认真听!”
容佑棠摸摸鼻子,讨好地笑。
“严肃些。”容父嘱咐,他靠近,再次压低声音透露:“洪家对你有意。洪夫人几次到布庄,以看料子的名义走访,我恰巧撞见两次,听她话里话外,对你是满意的,但女方绝无可能点破,可依我所见,大有可能!加之昨夜,洪夫人邀请的俱是亲朋好友,你是磊子朋友,获邀正常,可请我做什么呢?本不必的。”顿了顿,容开济慨叹道:“而且,昨夜洪家还安排我做上席,对太监并无偏见嫌恶,难得啊。”
容佑棠已目瞪口呆:
洪姑娘?我和洪姑娘?不能吧?
“爹,您……是不是误会了?”容佑棠小心翼翼问。
“不!”容开济笃定指出:“姑娘闺誉要紧,女方必定矜持些,再直爽的母亲也不会明言女儿亲事,略微透些口风,就是在试探男方的意思。棠儿,你得主动些,明白吗?娶妻娶贤,贤妻要求娶,具体如何‘求’,可得好好斟酌——”
容佑棠不得不打断欲长篇大论的养父,坚定摇头,清晰道:“爹,我跟洪姑娘不可能的。”
容父惊愕,急道:“为什么?莫非你嫌弃姑娘大两岁?”
“不是嫌弃,洪姑娘很好,可我配不上她。”容佑棠坦言。
容父一听就不乐意了,斩钉截铁道:“妄自菲薄!怎么就配不上了?明明般配得很,堪称天作之合。”
“爹,”容佑棠苦笑,语重心长提醒:“您忘了吗?我是什么人?”
你是我儿佑棠……但以前是别人家的儿子,叫周明棠。
容开济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熄,欣喜笑脸变作失望,强打精神道:“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将来总有不平静之时。”
容佑棠极度内疚,微不可闻轻声道:“我带累一家人已罪孽深重,岂能再连累洪家?以洪姑娘品貌,肯定有比我稳妥的选择。”
“别胡思乱想!你是孝顺能干的好孩子,早已顶门立户,何谈带累?左邻右舍不知多羡慕我呢,早早享儿子的福,过得清闲富贵。”容开济断然驳斥。
“您待我恩重如山,让我在世上有了亲人,今生今世难以报答,怎么孝顺都不够。”容佑棠趴桌,额头依赖地搁在养父掌心。
容开济叹息,拍拍儿子后背,很快释然了,慈爱和蔼道:“幸亏爹没当场表态!唉,我老糊涂了,只顾寻找门当户对的亲家,没考量你的难处。”
“这事儿全怪我。”容佑棠喃喃道:“可要是不做,我一辈子不甘不平。我死而无怨,只怕连累家人。”
容开济豁达鼓励:“那就放手做吧!爹无能,既不能劝你放下、也帮不上忙。我已年过半百,当年家逢巨变时,以为必死,岂料没死,屈辱净身入宫做了太监,饱尝人间冷暖,最终活着出宫了,如今还有什么怕的?老李老张夫妇虽不知情,但我已变着法子提醒过,他们自愿留下。你若事成,不论耗时几年,到时我再为你张罗亲事;若事败,也无妨,人终有一死。”
“爹。”容佑棠泪花闪烁。
父子无言对视片刻。
——其实,就算没有身世复仇的潜在危险,我也不想成亲了。
容佑棠心说,却不敢坦言,不敢刺激一心想抱金孙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