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叶春秋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所介怀的,反而不是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今日的时候,若不是我及早揭穿了王茹,陛下将王茹格杀了,当官军杀入城来,那些走投无路的乱民就可能取了我的性命?而下令官军入城的,就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这个老匹夫,我数次谦让他,想不到这一次竟是想在我背后捅刀子。”
陈蓉听着,也忍不住怒容满面,道:“此前听他的官声挺好的,想不到心思竟险恶如此!春秋,既然如此,仕途险恶,却更该小心了。”
叶春秋却是一下子靠在了沙发上,这沙发本是极宽敞的,可是二人坐着,不免有些拥挤,叶春秋双手枕着头,道:“不,往后不必再小心他了,是该彻底解决掉他了,事不过三,他已越过雷池了。”
陈蓉默然,这些事,他却是插不上口,也自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叶春秋是自己的好友,这一次来顺义营救自己,甚至差点连自己的性子也搭上了,陈蓉便晓得这个人情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不过,叶春秋的这些话,怕也在肚子里憋坏了吧,有些话,是不能和别人说的,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能说这些话,而陈蓉只知道,自己只能倾听,而后便是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对外吐露半字。
至于叶春秋说要铲除杨廷和,陈蓉倒是不太当真,他只认为这不过是叶春秋在发泄自己的怒气罢了,内阁大学士何其贵重,莫说是叶春秋,便是陛下,也不是说想将内阁大学士铲除就能铲除的,因为随意铲除掉一个内阁大学士,会极容易引发朝廷的震荡,也会遭致无数的非议。
更何况,能成为内阁大学士的人,哪一个不是树大根深,背后又有多少的力量?自文皇帝之后,除非是谋反,本朝根本就没有随意铲除内阁大学士的先例。
叶春秋却是阖目,仿佛很认真的样子。
杨廷和这一次确实是惹怒到他了,他眯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发一言,眼缝里的光芒极是幽深。
顺义县距离京师很近,转眼,众人便抵达了大明门,朱厚照自然入宫,他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宛如一个淘气归家的孩子,口里絮絮叨叨地在跟随之而来的成国公念叨:“你是不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刻……”
成国公朱辅一脸用心聆听,但是又像是便秘的样子,垂垂老矣了,却还得捏着花白的长须,不断道:“呀……啊……吓……啊?”
叶春秋也是累了,现在朱厚照平安回宫,他也没有太多忧虑了,便向朱厚照告辞。
朱厚照则是笑吟吟地道:“这一次春秋又立了大功,朕给你旌表,去吧,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歇,明儿入宫来,朕还得说一说这件事。”
叶春秋作揖道:“臣遵旨。”
朱厚照便带着一干人,心情欢快地穿过了大明门的门洞。
杨廷和也没有随之入宫,只是拜倒在大明门前,等朱厚照穿过了门洞,他才长身而起,眼眸一转,却见叶春秋伫立在不远,竟没有走的意思。
杨廷和面色淡然,仿佛今日发生的事,从未发生,施施然地走向叶春秋,含笑道:“镇国公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说起装模作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淡定从容这点上,就算是往往遇事也总能表现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叶春秋,也不禁佩服起杨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