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康给往日熟悉的人都送去了请帖,想到之前安儿周岁时,徐敬文有送礼,便也给徐敬文送了请帖。还有就是一些新认识的学子,也送了几张出去。
他包下临仙阁一日,专门邀请宾客。
当天早上,江云康去正院请安时,他特意又请了孟氏一次。
江云帆是立马接话说好,孟氏只是点点头。
等江云康走后,孟氏才长声叹气,听得江云帆直皱眉,“母亲今日可是不打算去?”
“我为何要去?”说这话时,孟氏有点使性子。她也知道不能不去,要是她不出面,别人就会说她不懂事。
江云帆道,“母亲,三弟能有今日,别人说起来,也要夸您一句教子有方。他好了,是您的名声。他要是不好,那也会影响您。”
“我……我又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还不是由着他去科考了吗?”孟氏深吸一口气,“别人家嫡母,哪里有我那么好性子?”
“况且,我又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在担心你!”
“儿子不是责怪母亲。”江云帆看母亲眼眶湿润,赶忙解释,“只是儿子的前程有儿子自个儿去挣,三弟的好,并不会影响到我,反而还能给咱们侯府带来好处。”
“母亲,说不好听一点的,如今咱们侯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光是儿子一个人,独木如何能成舟?”
孟氏抿唇不语,这些话,她早就听过。若不是知道大儿子撑着侯府艰难,她也不会放任三房发展。
“若是有三弟的帮扶,咱们侯府才能立起来。”江云帆有志向,也有抱负,“侯府落败几十年,如今儿子接手,有义务让侯府恢复往日的辉煌。”
“我也知道母亲很难和三弟做到亲亲热热,但请母亲放下芥蒂,至少做个和谐的一家人吧。”江云帆起身给孟氏行礼,又道,“三弟感念母亲辛劳,这才选择在临仙阁办酒,儿子先去门口等您,咱们一块过去吧。”
孟氏看着转身离开的长子,心中五味陈杂。
最疼爱的长子要她大度,兄长又要她提防,承安侯却没任何有用的主意。
孟氏觉得很累,但没办法,还是得硬撑着出门。
等孟氏他们到临仙阁时,里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成氏一看到她,就过来打招呼。如今两家人成了亲家,见面自然得多聊一会。
“真是羡慕您,几个儿子都那么有出息,是您教子有方呐。”成氏见面就夸,倒是夸得孟氏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了,成氏心中清楚江云康在承安侯府的处境,不过是说两句好听的话把孟氏捧起来,好让孟氏有点好脸色,别太扫兴。
林氏看到孟氏后,也马上迎了过来。
而江云康则是去接大哥。
江云帆刚进门,就有好些人看了过去,有打量的,也有在盘算什么的。
当众人看到江云帆和江云康有说有笑,亲热得很,大部分人都是感叹真好。
张博宇就和林源夸道,“很少能看到,家中嫡庶兄弟感情那么好。江家大哥倒是个胸襟宽广的人,真不错。”
“那是自然。”说到江云帆,林源还有点怕怕的,“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住在承安侯府时,江家大哥不仅压着我姐夫读书,连我也要压着。他就很有兄长风范,很适合当族长。当然喽,我姐夫也很好。”
张博宇哈哈笑道,“三郎确实好,走吧,咱们也过去打声招呼。”
大家都是读书人,很快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场面也就热闹起来。
江云康招呼完大哥他们,又去看徐国公。
刚和徐国公说两句话,江云康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于景山。
他愣了一下,听到于景山敢小二,一起走了过去。
“于公子,今儿临仙阁被承安侯府给包下了,不好意思啊。”小二刚说完,于景山的面上就露出一些窘迫。
四周的好多人也看了过来,江云康不好砸了自己的场面,况且他也了解于景山,主动邀请道,“于小公子来都来了,不如进来喝杯薄酒?”
于景山只是路过想喝一杯酒,却没想到会遇到江云康在这里办酒。
发现好多人都朝他看了过来,于景山慢慢地热了脸,没有回答江云康的话,而是转身走了。
林源凑过来,啧啧道,“他刚才好像脸红了?”
“你别管他了,快去招待人吧。”江云康转看了林源一眼,“先生对你放松了几日,你倒是滋润不少?”
林源摸摸自己的脸颊,嘿嘿笑下,“还好还好,这不马上就要辛苦,所以多养两斤肉。”
怕姐夫再继续唠叨,林源赶忙逃走。
江云康无奈摇头,林源这般性子,也不知道下次乡试会是个什么样的名次。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附近金店的小二突然送了个金麒麟来。
“这是谁送的?”江云康问。
金店小二道,“那位公子不让多说,让您安心收下就是。”
不等江云康再多言,金店小二就跑了。
江云康看着拳头大小的金麒麟,能在这个时候,又那么大手笔的,怕是也只有于景山。
但于景山为何要给他送呢?倒是让人奇怪。
其实于景山自己也奇怪,但他路过金店时,又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也发现了自己会时常看江云康几人,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突然想到一个词——羡慕。
于景山出身优渥,从小不仅备受爹娘兄长的宠爱,还被无数同龄人追捧。
可长到那么大,他身边的伙伴来来去去,到最后他发现,在他落榜想找人喝酒是,却没一个人能约出去谈心。
但江云康却有很多朋友,而且每个朋友都是真心地为江云康高兴或担忧,这是他从别人那里,没有得到过得回应。
想到自己在羡慕江云康时,于景山一度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江云康只是个卑微庶子,他怎么可能会羡慕江云康呢?
事实上,他确实在羡慕。
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于家的小厮得小跑才能追着主子。
于景山越走越快,越发地不甘心输给江云康。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取得比江云康更好的成就。
在于景山离开后,临仙阁的宴席也开始了。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庆贺后,等江云康再和木须先生等人坐下时,木须先生说到了北上游学的事。
茶室里,众人围着茶几做。
木须先生坐在最中间,“你们都是自小读书,好些人长在官宦人家,自小家里不缺吃喝。你们所看所闻,都是家族和书本上的事,但真的见识过民间百姓生活的,又有多少?”
除了已经回乡的文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农门出身。
既然不长在农家,也就很难去感同身受农家百姓的难处。
江云康倒是懂,毕竟他多了一世的记忆。
但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便也只能跟着摇头说不动。
木须是希望,趁着江云康有假期的时候,不如北上看看,开阔了眼界,往后也才更能为民办事。
江云康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与其待在京城,日日为了要不要赴宴而困惑,倒不如真的走出京城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挺赞成木须的这个提议。
而北上游学的日子,就定在后日。
第95章
北上游学,暂时躲开京城的纷争,还能真的去见识下京城以外的民生,江云康觉得是件很好的事。
承安侯对这种小事不太关心,这段日子,他只想着瘦了后能多吃肉,故而听江云康这么一说,便同意了。
出发前一晚,林氏给江云康的一件里衣缝了个兜,塞了一叠银票。
出门要低调,但也得备足银钱。
木须打算一路北上去庐城,那里的太守是木须的学生,到了庐城也能有个照应。
而且庐城靠近余江,登上庐城附近的高山,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余江河面。
这次北上,木须特意叫上了林源,便没带其他学子。
离开京城的第一日,林源还是兴致满满,可当木须开始要他背书,林源就丧气了。
因为木须上了年纪,马车便走得比较慢。
五月初的季节,经过的田野皆是翠绿,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从京城往北,皆是鱼米之乡,所见的都是富庶的城镇。
不过在离庐城还有三日的脚程时,江云康一行在三岔路口的茶摊,遇到了流民。
流民和茶摊主讨要吃食,但茶摊主也是小本生意,只能分点豆渣给对方。
江云康看不过意,给一对母子分了几块病,并问他们从哪里来。
女人瘦到颧骨凸起,自己舍不得吃饼,而是撕下一半给儿子吃。
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太瘦,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
“我们母子从新余来的。”女人叹气道。
听到新余两个字,江云康紧张问,“新余怎么了?可是新余失守?”
“失守一日,又攻了回来。”女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抹眼泪,“那日北狄的军队攻破城门,城里的百姓逃的逃,拼命的拼命。我家男人就死在了北狄人的手下,我们母子逃了一路,现下虽攻了回去,可家被烧了,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的新余就是一个战后废城,半数的房屋被毁坏,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尽管这场战暂时赢了,却也让许多人没了家。
百姓所求,无非是安居乐业四个字。
如今历朝兵力太弱,北狄的军队又骁勇善战,若不是北狄人不善水性,早就跨过余江踏平历朝国土。
江云康听的眉头直皱,林源在没人看到时,给这对母子塞了几块碎银子,让他们投亲去。
等他们走后,茶摊的氛围很是低沉。
在江云康身后的一桌,就在破口大骂。
“北狄欺人太甚!占我半数国土还不够,竟然年年来犯!”
“就是,他们也太不知足,总有一日,我们会收复失去的那一半山河。”
“得了吧,就咱们的那些军士。你方才没听说吗,新余都失守两日,他们连新余都守不住,更何况是打过余江去,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