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一齐望去。
他虽然替她认真整理过衣裳,可不至于连头发也会绑。此时云弥一头青丝自然垂落,静挽在胸前。尽管脸色微微发白,但乱着发鬓,眼角眉梢也与平日不同——这种承欢后的无声娇媚,只有他看得出来。
落在他眼里,其实分外楚楚动人。
李承弈不免想到方才交缠情境,别了别目光。
衡阳是女郎,又未经人事,察觉不到确切,却也觉得她看起来有些额外可怜:“……檐檐。”
再看阿兄,竟然第一反应扭过头去,一副意欲逃罪的可恶模样。直接勃然大怒,几步冲到云弥身旁,将她揽入怀里:“他威逼你是不是?”
云弥心里一涩。好衡阳,连利诱都不说。
“我带你去见我阿耶。”衡阳握紧她的手,“你别怕,他纵是太子,也怕皇帝,怕谏官,怕御史。我们写状子告他去!”
他这个阿妹,小时候还算怕他,后来跟在他身后跑了几年,待他就越发肆无忌惮。再后来,因着能够在他面前放肆,对别人就更是无法无天。
衡阳说这些话,李承弈根本懒得生气,只是盯着她,等她回应。
她却没有看他,只是垂着脸,摇了摇头。
衡阳小声问:“你是生我气了?因为我刚才说那些?对不住,我是不该用你打这些主意……可我的确也是发现他总看你……”
这句都说完了,才反应出有那么点替阿兄辩白意思,又瞪一眼李承弈。
还以为是他或者自己哪里露馅,原来女娘鉴定情意这样毫无章法。云弥飞快瞥他一刹,见他眼神直直定在自己身上,又转向衡阳:“不会。我不生气。”
“那你——”
一直没吭声的人终于动了,只不轻不重喊了一声:“阿弥。”
衡阳立刻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已经发现了更加荒谬的事,但那毕竟是背着人的。一旦阿兄这样在自己面前,坦然唤檐檐一句“阿弥”——这种显然是两个人之间的特殊爱称,心理冲击还是巨大的。
她原本以为只是点头之交、至多有一些浮动情愫的两个人。
于无人处,却早不知何等亲密无间。
这种感觉,着实有些诡异。
他又说:“过来。”
语气还是很平静。
云弥咬了咬唇,但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一分,就轻轻拂开衡阳攥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不等衡阳张大嘴巴的动作做完,已经抬步走到李承弈身侧。
仍然低着头,但的的确确是去到了他身旁。
衡阳还在呆滞,李承弈已经很满意地笑了一声:“还不懂?”
见衡阳还朝自己怒目而视,干脆抬手将她一揽。
他的手臂相对于她的肩膀而言显然是太长了,甚至还能够捉住尾端的一束柔软发丝,朝衡阳挑衅地打了个转:“阿妹还有何指教?”
人总是复杂的。
衡阳希望云弥能帮到自己是真的,可不愿意她受这么大委屈,也是真的。见到阿兄这般姿态,更想不到他真的就只是纯粹的骄傲和宣告,反而更觉得他待云弥轻佻:“檐檐……”
“殿下。”云弥扯了扯他衣袖,仰起头,“让我自己同静言说几句。好吗?”
衡阳必定要说他坏话。他自然觉得不好,但被她这么殷切看着,还是勉强点了头:“最多一刻钟。”
眼见衡阳又开始挥拳,云弥无奈,挽着她走到一侧偏殿坐下,又奉了茶,才开口道:“我也对不住你。瞒了这样久。”
“正是了!什么时候开始的!”衡阳猛地一拍桌,她真是不知拍过东宫多少张桌案,“我刚才就想问了!看见他在,又怕你脸皮薄……”
云弥早想过如何应对:“今年上祀节。那时我随众人在河边观祓禊礼,不慎弄脏衣裙。阿姐当时舍不得离去,是你阿兄送我回府。”
“我指的是——”衡阳艰难吐字,“你同他这般……私相授受……”
云弥手指纠在一处:“是……行宫时,他约我见面,皆醉了酒。”
“那他为何不去请旨赐婚?”衡阳直接就不信,“我阿兄根本不是这样轻浮的郎君,更不是从未饮过酒。怎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同一个女娘……”
“他心悦我。”云弥骤然打断,声音也轻,“他一直心悦我,所以情难自禁。”
这一句把衡阳呛了个半死,又莫名有些尴尬:“原来你早就知道。”
“上祀节那日,他就待我很好。”云弥硬着头皮说下去,“后来有一回,拐着弯约我去乐游原,只是我不得空。但那时就晓得了。”
也不能说完全瞎扯。
上祀节时她同云栖在一处,没踩稳河边石块跌了一跤,湿了衣衫是真的。只是却是被半强迫半诱哄着带走的,一进东宫,就被吻了个密不透风。
“嗬,我阿兄还有这本领。”衡阳撇了撇嘴,又觉不对,“之前如何相约,这都不要紧,的确应该多了解。可行宫后,他怎地还不求娶?”
“是我不愿意。”云弥心一横,这回是真胡编乱造了,“没有谈拢。”
衡阳扭头:“不准说一半。”
“我要他答应我,终生不能纳妾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