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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怕你见她不舒服,回去做饭了。”

景栖迟停顿一下,笑了,“你就不怕我看见你也不舒服?”

“怎么可能。”欢尔极其自信,“你才不会。”她看着他,又道,“其实没什么的。”

跳高成绩破了校记录的高大男生就那样平躺在床上一遍遍做最简单的抬腿放下,因为吃力汗珠顺着脑门留到眼角,景爸说得没错,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难忍受的是心理层面的打击。

他想走的职业路,他热爱的绿茵场,他触手可及的梦想,所有所有被这一下又一下的抬腿压碎成渣,打磨成粉。

她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告诉他其实没什么的。

“我吧,”景栖迟单手抚在受伤的膝盖上缓缓开口,“手术前还在想大不了重读一年,一年时间我就没日没夜地练,怎么还就不能恢复好。回头再来挑人出去又一条好汉。”他仰头看她,“可是陈欢尔,我发现不行,根本不行。”

不是揠苗助长,不是欲速则不达,而是身体在最开始就明明白白发出抗拒的信号——你惦念的那些是天方夜谭我做不到,所以想都不要想。

景栖迟知道自己这想法定会遭身边人反对,现在皆大欢喜,无需劝阻他已经看清事实——算了。

就是算了。

话说完他拿过拐杖熟练地站起来,“宋丛呢?”

“本来要一起的,”欢尔欲帮忙又找不到合适位置,双手讪讪落下,“可他姥姥病了,宋叔他们一家去了宋丛大姑那儿,估计要明天回来。”

景栖迟“嗯”一声,“感觉好久没看见老宋了。”

其实也不过十天,上周宋丛还来家里蹭过一次饭,顺带讲了一章数学课本。无非天天见面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习惯对方的存在,时间被时空分隔成不同流速,好似神仙一天凡人一年。

“你不一起走,宋丛路上都在给我讲题。”欢尔回一句。

景栖迟笑,“甭谢我。”想想又道,“以后别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

“不是。”男生想解释却又不知那些七零八碎的理由要从何讲起,于是干脆闭嘴不言。

“那好吧。”欢尔听话地点点头。她只是想到景妈路上说的,景栖迟经常半夜疼醒,醒了就吃止疼药赶紧睡,明明不是怕疼的人,他不过怕耽误第二天所能取得的那一点点进步。

他不提足球不问选拔,不哭不闹,不抱怨也不说委屈,像默默地云淡风轻地放下这件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受伤一个月后景栖迟拄拐复学。

刚进校门宋丛被付主任叫走,欢尔便配合病号的节奏慢慢进校园。特殊装扮吸引众多目光,窃窃私语就罢了,竟有人瞧着他偷笑,欢尔气血冲头一下拳头握紧。景栖迟倒不介意,“真有人揍我你再出头,我是打不过了。”

欢尔摇头,“那不行,我还等着你练手呢。”

晨间操场有几人跑步,中间足球场空荡荡的,球门没有装网,孤零零守在原地。景栖迟停住,朝那边扬扬下巴,“我以前扒球门做引体向上经常被教练训,说不结实。”

这是自他受伤后,第一次提到相关话题。

欢尔犹豫说些什么时,他已重新起步,再没多看一眼。

她快跑两步挡到他面前,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不管不顾念起来,“1984年巴乔右膝盖十字韧带撕裂,缝了220针,但是1987年他打入自己在意甲的第一粒进球,同时避免了佛罗伦萨降级;1998年皮……皮耶罗十字韧带撕裂,06年他在意大利杯八分之一决赛次……哦,次回合中上演帽子戏法;1999年罗纳尔多十字韧带完全断裂,大家以为他会退役时,他却在0102赛季复出并且状态回升……”

景栖迟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

“2006年,欧文十字韧带撕裂,2008年他成为纽斯……纽斯卡……”

“纽卡斯尔。”

“对,纽……纽卡斯尔队长……”

“陈欢尔。”景栖迟叫一声。

“成为队长,全季攻入11球……”

“欢尔。”他声音大些。

女生这才扬起头,这家伙叫人从来都连名带姓,她略带疑惑看向他。

定定对视几秒,景栖迟嘴角向上歪歪,“谢谢你。”

过去是个庞大的存在,人脑有限的存储空间自然放不下所有。可此时景栖迟无比确定,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会记得这个清晨。

在某个如常的春日清晨,教务处老师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不远处有三两学生逗闹着值日,身边来来往往一张张或疲惫或明朗的面孔。一个穿校服的姑娘就这样执拗地站到他面前,对着写满整整一页的笔记本磕磕巴巴念出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名队名,阳光照在她脸上连睫毛都清晰地一根根好似可以数过来,身体笔直,语气严肃,而她的表情专注地像世界末日都不为所动。

这样一个一定会历久弥新的清晨。

陈欢尔语文不好,所以他不知道她找了多久又费下怎样一番功夫才整合出这一部工工整整的长篇总结,他唯一知道的是她的意图。

她想说路还很长,这不算什么。

尽管找这么多资料一定会发现,那些人因为如此伤病职业生涯的最后其实都不太圆满。

“应该的。”欢尔笑着收起本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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