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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承籍出来后扶着墙干呕了好一阵,方才那屋子里血腥味儿重,他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忍着没当着伊匐的面吐,林琅连忙过来扶住司承籍,顺着人脊背,“将军可要回去歇着?”
司承籍缓了会儿,方才直起身,“把人放了。”
“又放?将军,你就不怕他再回来?这次就伤的这么重,怎么还能让他再回去养精蓄锐?”林琅闻言是一百个不赞同。
“今时不同往日,断了手脚养好了送回去便是了。再说,我不信他。”司承籍对伊匐所存的那些愧疚,经此一遭可算是烟消云散。“放长线,钓大鱼。”
“是。”
……
“殿下,镇南王世子来了。”司承籍刚走进院子,就有人过来禀报,司承籍有些不解,“世子?请进来。”
镇南王世子不是得了重病还没好么,怎么就跑到昭陵来了?当司承籍看见那道身影的时候,倒是笑了起来,“没想到镇南王已经上奏父皇改立了世子。文煜,恭喜了。”
谢文煜苦笑了下,“谈不上喜,非我所愿,倒不如还是大哥当这个世子呢。我近来事务缠身,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探望你,你现在伤如何了?怎还带着披风?”
“有些畏冷,你若是早些日子来,还未必能同我说话。”司承籍看着谢文煜有些焦急的神色,一笑,“不过是嗜睡罢了,别担心。”
谢文煜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揪着人晃上一阵好让他提起精神多关心一下自己,“你这次回来,还想同你去围猎呢,回来的时候伤了腿就罢了,好歹也是快好了,这下倒好,又添了新伤,你是不知道,京城中把你的伤传到了什么程度。那几位皇子也真是的,派人来看过你,自己心里知晓是个什么状况便罢了,都不管着自己身边人的嘴。”
“嗯?是么,我听听,都说什么了。”司承籍闻言十分好奇,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又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还巴巴儿的上赶着听。”
“这有什么,他们说的再难听,你就在我面前坐着,还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情况?任他们说就是了。再说,我在这儿整日养伤,可是无趣极了。”
“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消息,说你就快死了,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了。”
司承籍嘴角抽了下,“这么想让我死啊。”
“倒是有人不想让你死,但是想让你绝后。”
“噗。”司承籍没忍住呛了声,险些将刚喝进去的茶喷了出来,“我都有一个女儿了,就算再无所出,又有什么要紧?又如何说得上是绝后?”
“你倒是想得开,忘了不久前京中关于你的传闻了么。”谢文煜翻了个白眼儿,看着君长夜端了药过来递给司承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又顺口问道,“我来看你,四王妃托我带过来的。你这伤得多久?我可是快成亲了,你要是不来,我可要遗憾一辈子了。”
司承籍捏着信,合眸暗叹,唤了声君长夜。
“世子何时大婚?”君长夜又递了杯茶给司承籍漱口。
“五月十一,还有不到二十天。”
君长夜收了碗,“也不是不能去,但是不能沾酒,不能吃荤腥油腻。”
“这好说,我单备一桌酒席。”谢文煜道。
“也不用这么麻烦,你备下我也吃不了,还不如准备上一间客房,这还比较实用。”司承籍笑道。
“是呢,爽口蔬果也比这些有用。”君长夜凉凉的补了一句,转身下去收拾准备中午的药。
司承籍咳了声,转了话题,“还说要给谢大哥看看病状的,我倒是先灌了小半个月的药。”
“大哥病的时间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你,这段时间可务必好好养伤!”谢文煜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没咽下去直接吐了出来,打眼一看,杯中茶汤浑浊,品来茶味苦涩,“你这茶这么难喝?”
“嗯?难喝?我让人给你换杯茶过来。”司承籍抿了一口,茶是粗茶,和军中所有差不多,他喝来倒是能忍,谢文煜就不一定能受得了了。
话虽如此,司承籍还是招呼人进来换了杯茶。
谢文煜惊道,“你在昭陵就是这待遇?还不回京养伤?”
“我来昭陵有事要办的,事情还没结束,回去做什么?”司承籍倒没否认,在这儿的一应用度确实算不上好,摊摊手,“回京应付的人更多,都不得安生。”
听司承籍这么说,倒是让谢文煜想起一桩事,压低了声音,“太子可派人来过?”
司承籍脸色微僵,“不曾,怎么了?”
谢文煜对于永昌帝让太子前去西南军营一事心中不满的厉害,此时又听了司承籍受伤,太子都不曾派人来探望一事,心中冷笑更甚,“自你离开西南军,圣上命韩天青为大将军,郭卫二人为云麾将军,此次太子去了西南军,卫将军因心有愤懑和太子起了争执,竟直接被陛下降为怀化将军!这可算是给太子立威么?!谁人不知西南军是你练出来的,你这会儿倒还是坐的住,就不怕西南军真成了太子
', ' ')('的势力?”
西南军营其实并不在大楚版图的西南方,而是在大楚京城的西南,离京城较近,防守的是整个京城的安全。司承籍最开始领兵打仗,用的不是豫州军,而是西南军营的兵。那时西南军营的主帅还是陈世敬,也不是用西南军来保护京城安危,永昌帝把他扔过去自然也不是为了锻炼他,而是让他从已有反心的陈世敬手里分出兵权来。那个时候要取出已经飞到陈世敬嘴里的肉谈何容易,后来还是打敕勒的时候,前线兵力不足请求援军,司承籍才狠狠的剜了陈世敬一块肉出来。后来永昌帝也没让这部分兵并回西南军营,直接和当地豫州军合并,成了当时司承籍手上正儿八经的第一支军队。
至于谢文煜为什么说西南军营是司承籍的,主要还是得感谢永昌帝。
西南军营因为分出去了一部分人,就得再募新兵,司承籍从北方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永昌帝怎么想的,就把人扔去了西南军营练兵。武士不比文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谁赢了谁就是老大,拳头厉害就服你,司承籍那会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永昌帝不管他,他刚去也没人信服,于是挨个儿的和西南军营挑刺儿的教头副将打了一遍,也算是初步站稳脚跟了。司承籍和这群兵呆了一年多,除了上奏练兵进度,就没进过京,永昌帝也当这儿子远在天边,三大节的家宴也都没司承籍的份儿。
再后来,练兵初有成效,司承籍就天南海北的跑,哪儿打仗就去哪儿,战无大小,都是司承籍奔赴前线,就算是后来,司承籍有了战神的名头,那也是他去。
直到现在,四方初定,不用整天在军营里,却又忌惮着他军中的威信,塞了个文职,派来昭陵。
司承籍揉着披风的毛边儿,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太子是大楚的储君,整个大楚早晚都是他的,更何况一个小小军营。再说了,我不争不抢的,要兵权做什么?”
“那是你带出来的,就算要拱手让人也不是这个方式!”
“那是大楚的。”司承籍神色倦怠,“文煜,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掌控不了。”
从他前往南诏那时起,他仿佛就被一张细密的巨网包裹着,黑暗中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走向不知名的未来。
“阿籍,你……”谢文煜词穷,他能说些什么呢?他一个并不十分敏感的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更何况这群七窍玲珑心的人?
“罢了,你是要留着吃过午饭,还是要回京?”
“得回去了,我刚接手王府,手上事情多,还要为大婚做准备,出来不了多久,你可得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谢文煜心里倒是想留下来,奈何琐事缠身。
司承籍拍拍人肩膀,“行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就不送了,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些。”
谢文煜留下带来的东西,潇洒转身离开,司承籍一步一步的挪到床上,放松着方才强撑的身体,手里的那封信,一时间竟没什么勇气打开看一看。
君长夜进来看着坐在床边抚胸揉腰的人,颇有些幸灾乐祸,“不撑着了?”
“难受,腰也疼。”
君长夜无奈伸手给人揉着腰,“将军当真要去镇南王世子的大婚?”
“当然。”
“我怕将军撑不住,腰酸背痛难耐事小,当众干呕丢人事大。”
“我这几天也不觉得十分难受。”司承籍皱了皱鼻子,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但愿届时殿下还能以如此轻巧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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