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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煜!”
谢文煜没错过司承籍神色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捂着胸口故作伤心,“阿籍看到我都烦了,亏我专程来找你,我还是回去继续喝酒吧。”
司承籍连忙伸手拉住人坐下,拍着人肩道,“哪能啊,我这不以为是别人么,你做什么去了,我上次回京你竟不在。”
闻言,谢文煜手中一把竹骨折扇撑着下巴,眨巴着眼,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来,“拜师学艺。”
“哟,学的是杂耍,”司承籍说着还伸出左手捏了个兰花指比到人眼前,装模作样的颤了颤,“还是唱戏呐?”
谢文煜手中折扇一转,“啪”的一声打在司承籍手背上,磨了磨牙沉声道,“过不去了是不是?再说这个就把你丢去戏班子学唱戏!”
学唱戏这事儿吧,主要是因为当时年幼无知被忽悠了过去,于是现在提起格外羞愤。
谢文煜比司承籍小上了一岁,是镇南王府的嫡幼子,幼时和司承籍一起呆过上书房,两个人如出一辙的调皮,爬树捉鸟摸鱼斗虫,通通玩了个遍,太傅拿捏他们不住,禀报给永昌帝知晓,考察功课倒还都过得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玩的多了又觉得没意思,安分了几天,又逢镇南王谢静渊给他的母亲做寿,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两个人偷摸着溜到戏台子后面看戏子动笔勾脸,又偷了戏服穿着玩,谢文煜长的比较纤细,被司承籍怂恿着套了个水袖长衫,用脂膏描了红唇,掐着嗓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唱了两句,被偷偷跟着他们两人的司承慕听了个正着,打趣谢文煜生了副好嗓子,不去学唱戏真是可惜了,司承籍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跟着司承慕附和。
然后,谢文煜就真的跑到他父亲面前说要去学唱戏,被狠狠的揍了一顿,戏子终归是个下九流,镇南王府丢不起这个脸,于是撂下狠话要把他从族谱上除名,谢文煜却是不听劝,非得去学,镇南王妃心疼幼子,就送到别处书院去,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
谢文煜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怎么也抹不掉的一个黑点了,这损友见着他一次就会说上一次。
“过得去过得去,那让我听听谢小王爷学了些什么回来?嗯?”司承籍笑嘻嘻收回手,靠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和从前大不一样的好友。少年青涩凌厉之感尽数褪去,如璞石成玉。
谢文煜闻言有几分嘚瑟,舒展手臂晃了晃,“学武归来,找时间我们过两手。”
司承籍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他看到有一条尾巴摇啊摇。
“阿籍?”
“嗯?”司承籍回过神咳了声掩饰尴尬,“好啊,有时间我们去看看。”
“看?阿籍你是不是没听我刚刚说什么!”
“哈哈文煜你瞧,这满池荷花开的真好。”司承籍打着哈哈指着一旁的池子,然后转过头。
只有几片孤零零的浮萍飘着。
司承籍:“……”
跟着司承籍看过去的谢文煜:“……”
司承籍站起来拔腿就想跑,被谢文煜一把勾住,勒在胸前,咬牙切齿,“好啊,阿籍,骗我不成还想开溜?哪有那么容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听我解释啊,我刚才……”
“我不听!”
“……好好好,不听不听,快松开松开,被你勒的喘不过气了。”
谢文煜低头一看,司承籍以一个的十分别扭的姿势被他钳制住,忙松开手,但一双眼仍旧紧紧盯着人防止他逃跑。
司承籍心里暗悔,刚刚他就不应该神游天外,这下可好,身上缓下去的痛意又都泛了上来。
又叹一声,一屁股坐下来揉了揉脖子又活动了一下肩膀,向后一仰,揉着胸口靠在栏杆上,“这下相信你是去学武了。”
谢文煜此时却有些不自在,戳了戳司承籍,“还疼吗?不疼了吧?我不是有意的,本来好好说着话谁让你跑的……”本来还是稍有内疚,说到最后已然是变成了怨怪的意味。
“怕谢小公子文成武就,打的在下毫无反手之力啊~”
谢文煜抬腿轻踹了司承籍一脚,“就耍嘴皮子吧,你也多关心关心自己,就你这腿还当是原来呢?拔腿就想跑?你那些在京中的盛传的风言风语我也不多提了,刚刚发生了高庆那出,你大约也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了。不过我还想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事?”
提起这个司承籍也是有些头疼,想了想到底没告诉他,拍了拍身侧示意人坐下,“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谢文煜知道司承籍这么说也就是自己能解决的,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过去,“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番也是特地来给你的。”
“早该成亲了,怎么?终于找到你想要的人了?”司承籍捏着帖子,倒是颇为感慨,司承籍自己算是成亲比较晚的了,二十岁方才娶妻,一方面是不常回京,另一方面,也是永昌帝需要深思熟虑,给他一个什么身份的王妃。而谢文煜,就是自己单纯的不想顺从父母安排。
', ' ')('谢文煜苦笑一声,“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父王逼的狠了,我也不能不顾及母亲。”
“你大哥出事,要靠你光耀门楣,男妻到底不得人正眼,世家大族…更是如此。”
“我何尝不知道,大哥病了这么长时间,父王也对大哥的病不抱希望了,母亲和大嫂整日掉眼泪,我慢慢接过王府的事情才知晓大哥原来打理府上多么不容易,可是阿籍,我不喜欢这样。”
谢文煜垂着脑袋,很是颓废。
镇南王世子两年前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访遍天下名医,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也没治好,不得已现在一边继续寻医治着世子,一边培养起了谢文煜。
“你也是谢家嫡子,这些也该是担起来了。”司承籍拍了拍谢文煜肩膀,“上次回来你也不在,我虽是听了你大哥的事,却也不好贸然前去,这次你回来了,找个时间,我带着长夜去看看,说不好是希望还是失望,总是要看一看试一试。”
“好,改日我去你府上找你。”
司承籍颔首不再说话,谢文煜和人并肩安静坐着,远方天上的星星微微闪烁散发着自己的光芒,月亮容貌半掩,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池塘边杨柳青青着地而垂,暮春时节的晚风捎带着远方花香而来,阖眸轻嗅,沁人心扉。
难得清净。
倏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了这一方天地的片刻安宁。
“平王殿下,好容易找到您了,陛下正在清心殿等着呢。”
司承籍瞅了眼那个来传旨的小太监,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可见是找的时候不短,低头整了整衣襟,道,“晓得了,这就过去。”
转头看了一旁正觑眼看着他的人,“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你也该回去了。”
“知道了,改日去你府上叨扰。”
谢文煜弯腰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扇子,站起来跟着司承籍走了回去,不过半道上两人就散开了,一个转头去了清心殿,一个又返回那个看似十分热闹的宴会上去。
“陛下,平王殿下来了。”跟在御前侍奉的张全走到永昌帝跟前回禀了声,只见那帝王手中正把玩着一把精致匕首,手柄上镶嵌了几颗耀眼的红色宝石,匕首翻转间刀刃上闪过冰冷的寒芒,映射在永昌帝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到朕这儿来,坐。”
司承籍顺从的坐在永昌帝对面的位置,父子二人之间隔了一张小桌,上面放了一壶酒,并一碟桂花糕。
永昌帝一挥手,从身后冒出个人影站到司承籍身侧。
来人一身清苦药香,司承籍不自觉眉头微皱,瞥了人一眼。
“让他给你看看。”
来人并未像那日在勤政殿里的磬那样直接,躬身请司承籍抬腕,见人没有动作也只是重复了一声而已。
“父皇是……不信儿臣?”
可你明明知道我腹怀孽种,又何必多此一举。
司承籍想不明白。
“李霖医术不错,你带在身边。”
永昌帝并未解释,见司承籍不愿,倒也没有强迫,而是将人指派了过去,将手中的匕首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挥退了在一边侍奉的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以为这匕首如何?”
司承籍不知道永昌帝是否想要借此说什么,于是拿起匕首在手上掂了掂,“是把利器。”
“还有么?”永昌帝又倒了杯酒。
“既然是匕首,这手柄上的宝石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这是司承籍第一眼看到这把匕首后就产生的想法。用以突袭的兵器,怎么能用上这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不过要是放在书房用来做装饰品,那就另当别论了。
永昌帝意味不明的笑着摇了摇头,“尝尝这酒和点心,是你父……你母妃在世时喜欢吃的。”
司承籍手一僵,永昌帝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他的亲生母亲,皇后对此讳莫如深,后宫众人也不敢妄加议论,司承籍小时候问过永昌帝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永昌帝是什么表情?也和现在一样吗?带着些许缅怀和……惋惜?
“朕脸上有什么,看的这么入迷。”永昌帝此时此刻仿佛只想做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言谈之间就像是一个关心儿子生活的普通人。
司承籍回过神来,匆忙跪下请罪,“儿臣刚刚只是在想母妃,一时间竟走神了,还请父皇恕罪。”
永昌帝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沉默了会儿,伸手把人扶了起来,“你像极了你母妃。”
朕很喜欢他。
可惜不能执手一生。
永昌帝轻叹,“你母妃当年也是这么说这把匕首的,他说华而不实,十分没用,只将它放在了库房里,积了灰,可是后来,他便是用这把匕首,杀了宫中的侍卫,杀到朕跟前的。”
司承籍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不管自己的母妃有无伤到眼前这位九五至尊,她都是曾有弑君倾向的人,司承籍不相信永昌帝对此全无芥蒂,却仍旧想不明白永昌帝此言何
', ' ')('意。
从他进了这清心殿,永昌帝的一举一动他都没明白。
“何必惊慌,起来吧。”永昌帝又扶了一把人,司承籍垂着眼睑,低声道,“父皇为何突然之间和儿臣说这些往事?”
“朕想让你知道你的母亲。”
“为什么?”
永昌帝低笑了声,没有解释,反而是下了命令,“去看看你的母妃吧,去昭陵。”
司承籍闻言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永昌帝,“母妃她还活着?”
永昌帝靠在身后的垫子上,眼中神情晦涩,“朕还以为你会理解为朕让你去给你母妃陪葬。”
“当然了,”永昌帝没等司承籍说话,自顾自继续道,“不可能活着。你明日就启程去昭陵,等到南诏使者来的时候,你再回来去替朕迎接南诏使臣。”
这话题转的太快,司承籍愣了一瞬,垂首回道,“儿臣以为迎接南诏使臣或许安排礼部官员更为恰当。”
他一个受伤的人还要去迎接南诏来的使臣?就这模样不怕丢了大楚颜面?
“嗯,你回来也不能闲着,就去管礼部吧。”永昌帝倒也坦然,就这么把司承籍塞到了礼部。
“……”太随意了,再说,他一个武将去礼部,能做什么?“谢父皇。”
“朕乏了,这碟桂花糕你带着走吧。纵然此刻心中诸多不解,也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籍儿,别再着急,再冒进。”
后面这两句话说的缓慢,听得司承籍心脏又是一跳,更兼之,永昌帝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叫他,让司承籍更加坐立不安,躬身行礼后就快步离开了清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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