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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到司承籍当日司承慕就写了信回去,说人受了伤要再耽搁几日,或可让军队先行,回京驻扎。
永昌帝又回说不必,既然都到了平城,多等几天也不妨事。没有一句问及他受伤的四儿子如今情况如何。
司承籍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是难得的好觉,在傍晚的时候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变了装饰的帐顶有些迷糊,没了恼人的熏香,身上也不再是虚软无力到抬手都困难,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被人握着。
“醒了?”司承慕坐在床边守着司承籍,感觉到他手一动,连忙开口。
“……三哥。”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糙的石头磨过琉璃器皿,不忍猝听。
“先别说话。”司承慕小心地将人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柔软的被子,拿起杯子给人喂了点水。
身体和床褥之间的摩擦让司承籍“嘶”的吸了一口气,这般骤然一动,身后那即将被他忽视的疼痛又完完整整的反馈到他的神经线上。一抬眼看到司承慕关切的目光,旋即有些尴尬的低头,就着人递到嘴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整了整思绪,而后才开口,“我…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依着你回来时的样子,是被掳走的人送回来的。”司承慕扯了扯嘴角,努力压下询问的欲望,挤出笑。
司承籍胸口像是憋着一口气,仰头靠在身后的被子上,“送回来的…呵…”不可抑制的自嘲两声,抬手揉了揉肩膀,“京中有什么消息吗?”
司承慕看人笑的勉强,刚准备安慰就听到人问京里的消息,一时间沉默着坐在床前。
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司承籍看着人笑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三哥,我还活着,就没什么更坏的消息了。”
活着也未必是好事,这接踵而来的事情也足够让人烦心的了,司承慕皱着眉道,“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没想到长大了更是如此。”
司承籍笑容不减,说的没心没肺,“承籍命大,总能平安无事的。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哥你就告诉我吧。”
司承慕仍旧有些不愿,“你刚醒,何必听这些烦心事,先养着身体吧。”
“迟早要知道的,不过早晚之间的事,况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早知道,早做打算。”司承籍听到脚步声,一偏头看到君长夜端了碗粥走进来,伸了手要接,却被人躲开,“我喂给将军。”
司承籍愣了愣,“我又不是胳膊断了,喝碗粥还是可以的。”
君长夜坚持不给,司承籍只好妥协,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司承慕,觉得自己治下有待加强。“喂吧喂吧,我饿了。”
一碗粥落肚,司承籍颇有些满足的叹了口气,“终于觉得肚子里有点东西了。”
君长夜拿着粥碗的手一僵,又仿若无事的将空碗放下。司承籍说完也想起来自己肚子里揣着个孩子,笑容僵了僵,伸了手搭在肚子上,拇指在小腹上摩挲了一阵,不知该做个什么表情,“这儿本来就有个东西啊。”
司承籍轻笑了声闭上眼,有些疲倦,“长夜,熬副药吧。”
君长夜看了眼司承籍搭在肚子上的手,总觉得刺眼的很,听人说话回过神,“将军,你知道……”
司承籍又在肚子上胡乱揉了揉,“药效要猛些。三哥,我回来的时候,车上可还有什么东西?”
司承慕垂眸不知想着什么,骤然听到司承籍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封信递给了司承籍。
“这算什么呢…”司承籍快速的看完叹了口气,这算什么呢,这样一番话对他,又能影响几分,不过是文人意气罢了,文人意气。
司承籍连叹两声,却叹不尽心中郁气。
“将军…”
“去熬药吧。”
君长夜犹豫,“可这若是因为体内的蛊毒,那用药总会存在风险,属下不敢贸然用药。”
司承籍想了想,点头,“先按一般的方子开,试试效果。”
“将军!药怎么可以随意服用!”
“这不还有你么,去吧,总要试试。”
司承籍颇为坚定,君长夜求助般看了司承慕一眼,被司承籍看到赶了出去。
“四弟,你应该……”
“三哥。”司承籍开口打断,不想说药的事情,“男子怀孕何等可笑,再者……”
司承籍梗了一下,合眸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总之,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室内一阵寂静。
司承籍从床上起来,披上衣服慢吞吞走到窗边。
他腿伤未愈,同秦禹在一起的几天里,在得知自己有孕后,对自己也没了最初的一缕柔情。每每做至兴起,总会用力攥着自己的脚腕,再恶狠狠的冲撞,像是要将自己的脚腕捏到粉碎,再也不能行走。这也就导致如今他的腿还不如刚到平城那会儿好。
打开窗,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夜晚的平城,总是这般热闹,和几天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甚至因为君长夜和林琅等人的动作,更加热
', ' ')('闹繁盛了几分。
司承籍突然想起来他给女儿买的拨浪鼓,也不知君长夜还收着没有。
“你们不肯告诉我京城的消息,我也能猜到几分……这样一封信能随我回来,自然也能传到京中,这次的司承籍怕是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这次不说战功,只谈轶事。父皇心里……大概也会觉得我丢了司家的脸。”
司承慕怕人站不稳,从身后半扶着司承籍,一同向外看去,不过司承慕看的不是下面老百姓的平淡却充实的生活,而是远远的,眺望正北方巍峨的皇城。
“京中谣言风起,太子殿下传信正在压制,等你回到京城,想来会让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司承籍嗤笑一声,满是讽刺,“不攻自破?却怕是肯定了谣言。”
“不,”司承慕声音沉稳,“就算无法除去孩子,我也会再想法子压下传言。如今距离京城很近,我给父皇写了信,多留几天也无妨。”
“父皇就在京中。”
司承籍屈指敲着窗沿,只说了这一句,半晌后自嘲一笑,“长夜的药,应该好了吧。”
……
当晚司承籍喝了药,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腹部一阵一阵的刺痛仿佛要将他刺穿分成两截儿,头发被冷汗打湿粘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脆弱,然而孩子却始终没落下来,君长夜在一旁看的着急,到底是违背了司承籍的意愿,重新喂了药,止了疼。
司承籍被折腾的狠了,这一番痛苦等于是白受一遭,拉着君长夜嘱咐人制些药,方才撑不住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君长夜替人清理了一番,把了把脉,这人此番折腾,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下孩子没落下来,却是损了气血。
“如何?”司承慕在门外花厅坐着,一直盯着门口,看到君长夜出来就连忙问了一句。
君长夜摇了摇头,找了把椅子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灌了一口凉茶,“不行。”
沉默了会儿,司承慕将桌上的两个木盒给君长夜推了过去,“同样放在马车上的,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君长夜眯眼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伸手打开,里面是两盒药膏,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挑出一点闻了闻,有些怪异的看了眼司承慕,“淡绿色是,消肿止痛的,而这乳白色药膏,是活血化瘀的。都是上好的药膏。”
司承慕皱眉,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带着百般不情愿,“去给你家将军用。”
君长夜收了东西就要进去,司承慕又想起一事,忙喊住人,“等等。”
君长夜停下转头。
“四弟何时适合启程?”
“适合启程怕是要很久。”
“……罢了,何必问你。”司承慕摆了摆手示意人进去,靠在椅子上盯着房梁出神。
……
司承籍许久没有做过梦了,这晚上倒是梦到了许多事,零零散散的从刚刚记事到如今,快二十年的事在梦里交织着,幼时兄弟一起读书,一起习武的时候,略大后进军营时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排挤看不起的时候,作为先锋军出去险些死在战场上的时候,还有他每一次出去打仗,一封一封写给永昌帝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枯坐茫然的时候。
忽然间画面又转,是在勤政殿里,灯火昏暗,永昌帝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拎起来,看向司承籍目光满是疏离和厌恶,手上用力似乎想掐死这个儿子,双唇轻碰,吐出两个恍如利刃的字——“孽子”。司承籍用力挣扎,却毫无作用,喉间的声音像破旧风箱发出勉力发出的呜咽,努力发出一丝祈求,“父皇…”然而得到的只是永昌帝愈发用力的钳制,司承籍呼吸越发困难,双脚扑腾着,好似一脚踏落悬崖……
“父皇!”司承籍从床上弹起来喊了一声,腰腹间的疼痛让他没撑住身体倒了下去,狠狠地砸在了床上,双眼大睁着喘着气,说不清是伤心难过多些,还是慌乱失措多些。
司承慕听到声响连忙走到床边,用袖子给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听到你喊父皇。”
司承籍还未从梦境中回过神,下意识用指尖碰了碰脖子,痛感太过强烈,让他觉得梦中一切都是真的。
“四弟?”
“没什么……何时了?”
“卯时初。”
“准备回京吧,我怕父皇……挂心。”司承籍扯出一丝笑来,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艰难。
“可是你的身体…”司承慕不太放心。
“先回去再说吧。”司承籍叹了口气,忽视小腹传来的刺痛。努力摒弃脑中纷乱的思绪,下床站起来穿好了衣服,洗漱过后喊道,“林琅!”
“属下在!”林琅从门外进来,在司承籍面前站定。
司承籍慢慢蹭到桌子前面坐下,吩咐道,“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京。再把我的手杖拿来。”
“是,将军!”林琅朗声应了,转身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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