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赵娟气得拍桌子,“听听,听听!五嫂子教出来的好闺女!五房真真是好家教!当着孩子们面儿编排长辈,孩子当然有样学样,亏得我还替她委屈,觉得那邓姨娘不是东西害她,现在我算知道了,还不定谁害谁呢!”
“娟丫头,慎言!孩子们在呢,你怎么也糊涂起来了?”七族婶吓坏了,忙来捂着赵娟的嘴。
赵娟想到柔儿还在跟前,不好给她听族里早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强行忍住了话头。
七族婶指着那些孩子们道:“你们可知道错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姑娘们怯怯站起身,走到炕前齐刷刷跪下,“表婶(舅母),我们不该拌嘴打架,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别生气,往后我们再不敢了。”
柔儿笑叹一声,“快起来,地上凉,都是自家人,这么就见外了,表婶喜欢你们姊妹们热热闹闹亲亲爱爱的,往后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表婶也相信你们都是懂事的姑娘,不会再犯这种错了,是不是?”
赵娟也从炕上站了起来,目视下首坐着的几个同辈妇人,笑着道:“我们没教导好自家孩子,给嫂子添烦了,您都九个月身子了,还叫你为着这些不懂事的丫头的事儿奔忙,实在过意不去得很……”
彼此客气了一番,柔儿叫杏枝招呼姑娘们去偏厅吃点心。不一会儿,偏厅就传来说笑声,孩子们气得快忘得也快,很快又玩在一起。
就在这时,五太太朱氏领着赵霞到了。
“实在对不住,过意不去得很。”五太太一进来,就掩面哭了起来,“阿柔,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把这狠毒的孩子送过来。”
她指着赵霞道:“你给我跪着,你婶娘不叫起,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不准起来!”
柔儿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五嫂子这是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置气?霞儿,你起来,我不要你跪,谁也不必跪。五嫂子未免太客气了,孩子之间拌句嘴,转头就好了,大人跟着置什么气?我哪有那般小气?”
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又说得挺不客气。五太太后头的话就哽住了。
适才孩子们复述了打架经过,也把大人之间的恩怨给牵扯出来,赵娟冷笑道:“五嫂子真是会说话,明明是赵霞不对,您这一上来,倒打一耙,倒像是咱们阿柔非要为难你。”
五太太早就十分不耐,赵霞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却要因这孩子而受气,被丈夫逼着上门来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弟妹”赔罪,她心里岂会痛快?
她强压住火气,“赵娟你别打趣我了,适才我家老爷已经教训了我们娘儿俩一通,我自是教导无方,责无旁贷。阿柔,这孩子你也知道,打小就不听我的,又有她姨娘在旁教着让她跟我对着干,我、我也是没法子……”
“我家老爷怪我,我不敢辩,阿柔怪我,我更不敢辩,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了,阿柔你消消气,嫂子给你赔不是。”她作势要行礼,她是长,柔儿是幼,如何能受她的礼?
柔儿忙站起身,“嫂子,您这是为难我了,我本就没有怪罪霞儿,您说哪儿的话?”
“太太,爷跟前的青竹来了!”金凤适时打断了屋里的僵持,柔儿命把青竹请进来,人到了外间,隔帘传来一把清冷的嗓音。
“姑太太、太太,姑奶奶们,官人叫人请了郎中来给太太把脉,官人说了,太太如今已经九个月身孕,听不得吵闹受不来闲气,还请诸位多多包含。官人还说了,女学暂时停办,请诸位小姐们回家自省。任谁有什么意见,或是有什么不满,尽可去官人跟前直言,官人此刻就在前院书轩恭候着。五太太,官人还有句话,叫单独托付您,请您跟自家姑娘分辨清楚。我们太太家世清白,当年进门儿,是官人多次聘媒求娶,宗谱上写的明明白白,是嫡妻正室,所出子女皆是赵氏嫡脉,容不得任何人攀诬指摘,再有此类闲话传出来,怕就是彼此难堪。”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在外依足规矩垂首行礼,“五太太,不知您听清楚了吗?可需奴重再复述?”
五太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想不到赵晋这般不留情面。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臊的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外头那婢子却还不放过她,高声又问了一遍。
“五太太,您可听清楚了吗?”
第132章
五太太脸色通红, 眼中含泪,她抬起头望向柔儿,目中满是乞求之色。
“好了, 青竹, 你先回去,回报官人,就说已经没事了, 我留婶子们跟嫂子说话呢,再过一盏茶时间再请郎中过来。”
青竹垂头应道:“是, 太太,奴告退了。”
五太太整个人犹如力气被抽光了,刚进来时眼底那点不甘心都退了个干净。她听说过赵晋在外行事的狠辣, 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他这么待家里人。怪不得五爷听说赵霞惹祸时吓成了那副模样, 赶紧催着她来给陈氏致歉。
屋中气氛压抑极了,连七族婶也挤不出笑容来打圆场。
陈柔的出身不少人都知情, 背后说的多难听的都有, 还有人传前头的卢太太是给陈柔害死的, 说她为了怀胎上位背地用了许多阴毒的招数。柔儿自己也听人议论过,她没往心里去, 只是想不到今天竟被人在安安和彦哥儿面前说起来。
送走了众人, 她把安安和彦哥儿喊进来。
安安垂头立在距炕边几步远的地方,不肯近前。柔儿搂着彦哥儿朝安安招手,“安安不过来,跟娘生气了吗?怪娘没有当着人维护你, 是不是?”
安安举目瞧着她, 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滚, 她摇了摇头, 抹泪道:“不是。”
柔儿道:“那你过来,叫娘看看你的脸。”
安安抿唇凑近两步,仰起脸来给她瞧。柔儿一阵心疼,抚着她腮边伤畔,“疼不疼啊?以后遇事不要这么冲动,你和彦哥儿年纪最小,能打得过谁啊?”
安安道:“打不过也得打,她说我娘坏话,我岂能无动于衷?”
柔儿抚着她头发,温言道:“是娘不好,没有把从前的事与你们说清楚。安安和彦儿有什么想知道的,娘今儿全告诉你们好不好?”
安安摇头,“娘不用说,我都明白。是赵霞和五伯母他们不好,背地里嚼舌根说人坏话……”
彦哥儿接口道:“背地损人,不是君子所为。”
小小一个幼童,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柔儿被逗笑了,一手搂着安安一手抱着彦哥儿,温柔地说:“今天你们虽然是为了维护我,但也有不对的地方,打架不能解决问题,遇事应该用更稳妥的办法。且今日因为你们的事闹的族里好些长辈都知道了,你们爹办族学本是好心,大伙儿也很感激,今天这么一闹,反倒结成了仇。这就违背了你们爹办族学的初衷,往后遇事要多为爹爹着想,想想他的难处,想想他的用意……”
“那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辱我赵晋的儿女!”
外间一个低沉的男音传过来,打断了柔儿的话。
安安起身迎出去,赵晋正跨步进来。一瞧自家闺女脸上留了印记,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跟着的人呢?都是死的么?叫自家主子受伤挂彩,怎么伺候的?”
屋里的杏枝和春樱连忙退了出去。
柔儿劝道:“爷不要动怒,小孩子拌句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各家的千金,下人怎敢冲上去动手。”
赵晋又瞥了眼彦哥儿,“彦哥儿伤在哪儿?”
彦哥儿摇头,“姐姐护着我,没有受伤。”
赵晋冷哼一声,坐在炕沿上接过柔儿递来的茶,“赵伟教出的好儿女!适才还好意思哭丧着脸来找我诉苦装可怜,妾是我叫他纳的?妻是我令他娶的?儿女是我帮他生的?他倒把自个儿摘个干净。不给他们脸子瞧,真以为自己能跟我称兄道弟?什么东西!”
“爷,您少说两句吧,孩子们在呢。”
赵晋住了口,仰头饮了半盏茶,“回头,给彦哥儿请个学武的师父,便是去上课,身边也要带着人,干吃饭不做事的蠢材都撵了,咱们家不养护不住主子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