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将布匹送到对面,含笑打听:“适才那位爷跟您们是老相识?这布莫不是买给嫂子的?”
老板娘直摆手,“可不敢这么说。萧妹子,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讲,适才那位爷,今儿出钱把我们这铺子买了,过几日我就要随相公回乡,我肚子里有啦。”
萧氏笑道:“当真?恭喜嫂子了。不过这位爷,瞧着不是本地人啊,他要买这铺子,是做生意?难不成要迁到咱们县?”
老板娘笑道:“大财主们的事儿,咱们哪知道呢?就知道这位爷姓赵,来头不小,我相公暗暗打听过,周围好几处店子,好像都给这人收了,至于是不是要迁来做买卖,那就不知道了。”
萧氏跟那老板娘又寒暄了会儿,店里来了瞧布匹的客,她才快步溜了回来。
柔儿在后堂休息很久,出来时两眼都是肿的。萧氏吓了一跳,“阿柔,这是怎么了?”
柔儿歉疚地道:“对不住,萧姐姐,今儿要麻烦您了,我得回趟家,突然有些急事。”
若定要骨肉分离,至少再让她瞧一眼孩子。她好生害怕,怕回到家里,安安已经不见了。
第67章 (修)
跌跌撞撞走回巷子, 她需要扶着墙,才能不令自己栽倒下去。
这一路经过何处,见过什么人, 一点也没留下印象。她满眼都是安安,是安安哭,是安安笑, 是安安睁着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瞧着她时的样子。
她九死一生诞下的骨肉, 她用心血浇灌大的孩子。她为了自己, 放弃了她……
这种心痛, 怎么用词句来言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也没处诉。
耳朵眼睛,触感泪腺, 好像全部都失了控。
她伸了几次手, 才勉强扣住了门扉。
不知要去哪里借出一把力气, 才能推开这扇门。
忽然,眼前的门板急速后退。她要收住步子已经来不及了。
开门的人看见失魂落魄的她, 登时一怔,下一秒, 一个纤细柔软的身子跌入自己怀中。
原本热闹的院子里, 霎时静下来。
柔儿并没有停留, 她心里只有安安,只想迈入朝里走。
林顺两手高举,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如此窘迫不知所措,比当初被发觉偷偷跟随护送陈柔时还要窘。
可柔儿神色不对, 她今日寿辰, 却没半点高兴的样子。她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身上透着颓败的气息,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往里去。
许多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柔,你怎么了?”
“阿柔,今儿是你寿辰,你哥嫂早早关了铺子,来给你庆贺……”
“阿柔,阿柔……”
柔儿脑子乱得很,额角隐隐作痛,心脏更是像要炸开来一般。
她顿住步子,缓慢地回过头,红肿的眼睛骗不了人,此刻她强忍着泪光,扯开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氏距她最近,一把扶住她胳膊,“阿柔,谁欺负你了?你快跟嫂子说。”
柔儿强行打起精神,抹了把脸,用尽全身力气说:“我没事儿。”
她转身走回屋去,也顾不上掀帘,就直直往里闯。
青色轻麻帐帘遮着,那床里……
她指尖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把帘子拨开一条小缝。
安安好好的睡在里头。
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微启,嘴边还留着干掉的牛乳印……
柔儿跪下来,描摹着孩子的脸。
她怪自己,怎么能不怪。她多狠心,就这么抛了女儿。
可是不给不行,她能怎么办?留在他身边?为了时常能见骨肉,甘心做一辈子玩物?
女儿定会交给别人养,她这个身份,难道就一辈子眼睁睁在旁看着女儿喊别人娘?
“对不起,安安,娘对不住你……”
她还这么小,都还不会说话,还没喊过一声娘……等她长大了,会不会怨,会不会为有个她这样的生母而觉得丢脸?
她会金娇玉贵的长大,会读书识字,会学那些大户人家千金才能学的琴棋书画,会嫁个家境好的男人,会恣意而耀眼的过一辈子……
不知不觉,屋中站了好几个人。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柔儿性子温和,也不容易发脾气失控,平时在家总是温温笑着,她这样伤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陈兴握着拳,一甩袖子,就要冲出去。
林氏见他在墙根下拾了根棒子,吓得赶紧过来拦住他,“你干什么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要出去找谁算账?”
陈兴咬牙道:“我出去问,总能问出所以然来。谁惹得我妹妹伤心,欺负我妹妹,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林氏夺他的棒子,“你也就这点本事。打伤了人,你也蹲大狱去?别添乱了,赶紧去瞧瞧妹妹吧!”
她连哄带骂,总算劝住了陈兴。一抬眼,却见角落里站着不声不响的自家兄长林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