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步就要引路。柔儿抿了下唇,若是她说不去,只怕秀秀要失望,但是……
福喜瞧她不动,笑嘻嘻补了一句,“大小姐刚吃饱,正在上头玩呢。爷在跟人谈事儿,没那么快出来。姑娘就当租个船,同行一小天儿,又不坐一起,彼此不耽搁,您就别多心了。您瞧瞧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叫爷太没脸了,算我求姑娘。”
他声音压的很低,照顾赵晋脸面,怕给人听去了。“这船也是爷租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大不了给个船钱,不就是了?”
柔儿狠了狠心,道:“谢谢。”
福喜这才笑了。
三人上了船,惹得码头上的众人艳羡不已,福喜立在甲板上,道:“实在有难处的,尽可一并上来,还能容十来人,不成问题,官大哥您瞧着些,腿脚不好或是负重太多的,您就放他上来。”
群情激昂,纷纷高呼“大善人,菩萨老爷”,官兵维持秩序,放上去十几个人。
众人被安排在甲板上,都乖乖听福喜吩咐。
金凤笑着上前来,把柔儿和秀秀引进一间舱中,“姑娘,没想到您也来了,也是要入京吗?您瞧瞧大小姐,这么小的人,头一回坐船,不知多兴奋。”
柔儿把安安抱过来,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每晚都在想孩子,没想到能在路途中遇上她、把她抱在怀里。
安安很高兴,小手摸着柔儿的脸喊娘,喊得还是不清晰。柔儿笑着跟她说话,逗弄了一会儿,秀秀问她:“姐姐,这是你的女儿?”
柔儿不知怎么解释,点点头没有吭声。秀秀狐疑地道:“那刚才请我们上船的人?”她怀疑福喜跟陈柔是一对。
柔儿道:“是认识的。”说完,她的注意力,又被安安引去了。
秀秀瞧出她不想多说,在舱里坐了会儿就出去找孔哲,“你猜猜看,陈姐姐跟这船上的人什么关系?我听见适才那些人喊她闺女‘大小姐’,莫不是,咱们结识了什么大人物了?”
孔哲心道,若她是“大小姐”的娘亲,为什么却被称作“姑娘”,只怕这里头的事有些复杂。“秀秀,咱们别打听人家的事了,今天是人家帮的咱们,咱们只记得这份恩情就好。你当着陈姐姐的面,可不要问这个。”
秀秀不大高兴,她最不喜欢孔哲这一点,跟他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去了船舷边,凭栏吹着江风瞧着水面,船行得很快,她心里急切得很,要是能一直坐在这船上不用再去别处奔波就好了。
福喜没骗柔儿,赵晋跟人商议事,一直没从舱里出来。
此刻他坐在窗边,凭窗睨着下一层的人群。
风拂过鬓边,冰凉,窗格上结着一层霜,霜色似沁入他骨骼中去,清冷得叫人不敢吵嚷了他。
对面坐着的友人抿了口茶,悠悠道:“官人要是记挂人家,何不去见一面,说说话也好。”
赵晋眯眼看过来,没好气地道:“喝你的茶。”
友人笑得直咳嗽,“怎么,这是踩在官人痛脚上了?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叫我们赵大官人都畏手畏脚?您可躲在这儿有一刻钟了,可怜我还得陪着您假装谈生意,赵大官人,怎么这世上还有你办不下的女人?”
赵晋挑挑眉。
心道,还真有。
第86章
且奇怪的很, 这女人还本是他的外室。原没如何在意一人,突然硬气起来不要他了,让他费心费力的哄, 还小心翼翼生怕人嫌烦。
地位完全倒转个个儿,他觉得自己像个生怕给夫家休弃的小媳妇儿。这滋味,有点奇怪……
友人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官人, 不出去, 也不能光这么闲着喝茶吧?您随行没带唱曲儿的?叫俩过来伺候伺候,也比俩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干巴巴坐着强吧?”
赵晋捏着茶道:“要听曲儿, 你自个儿唱, 我也跟着乐呵乐呵。”谁愿意窝在这儿啊?要不是硬来怕哄不回头, 他早冲进里头把那人就地正法,还用他憋这么久?
友人又要说话:“不是,你……”
“憋着。”赵晋拈了块樱桃糕扔过去, 友人伸手接过, 塞在嘴里吃了,“啧啧啧。”
赵晋瞧过来,他住了口。
福喜掀帘进来, 笑道:“外头好几个赶路的,都要进来谢爷呢,说您是菩萨老爷,是解人急难的大善人。”
赵晋点点头,笑纳了这两句夸赞。
友人讥笑道:“这伙人还不知道自己当了谁的棋子吧?咱们赵官人行事,只会利己, 哪可能利人?”
赵晋瞪过来, 他腾地跳起来, “我内急,上茅房!赵官人不会来茅房抓我吧?”他笑嘻嘻逃开,走到后门溜了出去。
他摸过几件舱房,一间间看过去,前头有个敞间,是赵晋闺女的舱室,听见说笑声,他就偷偷探头过去,金凤等人他都识得,唯不识得里头抱着孩子的那个。
他上下打量着柔儿,越瞧越觉得不可能。是个十八、九岁的妇人,明显是嫁过人的啊,什么时候赵晋好这口儿了?
正狐疑间,屋里一道目光朝他瞧了过来。
他对上柔儿的视线,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放开帘子,心道,这妇人还挺警觉。
他顺着来的方向往回走,立在楼梯边,被一个秀丽的背影吸引住了。
秀秀站在船头,出神地想着心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倩影已经惹得某个纨绔心猿意马。——这船上太无聊寡淡了,与美人来场邂逅也不错。陆晨就是这样想的。
——
孔哲端着煮好的药过来,在甲板上搜寻了一会儿,才发觉坐在楼梯边的秀秀。
他蹙眉顿住步子,——秀秀身边有个男人,俩人正在说话,男人不知说到什么,惹得秀秀开怀大笑。他已经很久没瞧见秀秀这么高兴了,自从上路,她身上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他试过很多法子,想哄她开心,可她每次都笑的很勉强,她好像有心事,根本开心不起来。
陆晨先发现了孔哲,他眯眼打量着对方,在对方眸子里察觉到一抹敌意。他笑着站起身,“回来了?怎么能叫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儿等你这么久。”像是替秀秀不平,又像是挑衅。
孔哲没接招,他垂头走过去,把药碗递给秀秀,轻声道:“我特地求人给你熬的治晕吐的药,你趁热喝了吧。”
秀秀歉意地瞥了眼陆晨,“陆公子,我哥回来了,那我就先失陪啦。”
她没接药碗,扯着孔哲的袖子走开几十步,确定陆晨不在了才向孔哲发难,“谁叫你把我一个人晾着,又谁叫你给我熬药了?当着陌生人面前,你说什么晕吐啊,恶不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