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时,宫确突然道:“我今日过来,是寻到了让你入睡的法子。”
宫梧桐迷茫抬起头,小脸惨白:“这、这是责罚吗?有点狠啊爹,你还不如把我吊在树上打一顿呢。”
宫确:“……”
宫确瞥他一眼:“过来。”
宫梧桐屈膝爬了过去,隐约瞧见宫确指尖有一抹蛛丝似的纤细灵力同围着他转的蝴蝶相连,呆了好一会才诧异道:“这是……控梦?”
“你知道?”
宫梧桐乖乖盘膝坐在宫确身边,见宫确似乎没打算揍他,点点脑袋:“九方宗藏书阁的书我已全部看完,这个阵法的残本曾在一本古籍上见到过。”
只是那本古籍却是被封印在藏书阁底下三层的禁书,尘无瑕不准他看,他还是在云林境成了宗主后,软磨硬泡让师弟带自己进去看的。
宫确也省得解释了:“嗯,躺下。”
“这是禁术,对施术者灵力神魂有损。”宫梧桐并不想靠这种禁术入睡,他摇摇头,“您是在哪里寻到的完整的阵法?”
宫确:“你娘寻来的。”
宫梧桐“哦”了一声,对这个能让他安稳入睡的阵法没有任何期待:“您不必为我冒险施术,我已寻到了新药,过几日就能……”
宫确虽然看着温和如玉,实际上却异常强势,他像是没听到宫梧桐的拒绝,手指轻轻一动,那蝴蝶当即散成灵力将宫梧桐整个裹住。
宫梧桐眼眸有一瞬的涣散,前所未有的睡意袭向脑海,他身子微微一晃,手指扶住小案,似乎想要保持清醒。
但宫确的灵力哪里是他能抵抗得了的,很快他便支撑不住一头栽到地上,手指勾住宫确的衣摆,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
宫确已没再看他,而是朝明灯传了句音。
宫梧桐缓缓闭上眼睛,蜷缩在宫确身边,终于沉沉睡去。
他骤然失去意识,脖子上的红绳瞬间苏醒,眼看着就要缠紧将他强行唤醒,宫确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只是轻轻一抚,红绳像是一条被驯服的蛇,安静地落了下去,没了动静。
宫确似乎不太喜那几根红绳,手指轻动想要将其毁了,想了想又将手收回来。
禅室有春意,暖风从门轻拂进来,宫确将明灯递过来的大氅披在他身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许久,手指在他眉心一抵,强行入了他的梦。
宫梧桐果然在做噩梦。
梦中山崩地裂,尸横遍野,无数幽魂厉鬼挣扎着咆哮,在一片无尽荒原中如同妖风似的一掠而过,朝着最中央的人影疾冲过去。
宫梧桐一袭白衣站在最中央,眸子涣散盯着虚空,对周围的惨状置若罔闻。
他像是吓懵了,又像是早已习惯,满脸无动于衷的麻木。
有一阵裹着黑雾的东西缓缓朝他靠近,像是要将他整个吞噬,宫梧桐猛地回神,脸上罕见地浮现一抹惊惧到了极点的神情。
他知道逃不掉,根本生不起丝毫逃走的念头,直接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那黑雾猛地扑到他背后,只是还未触碰到他,便被一道灵力击散。
修士的梦境很难操控,哪怕修为高如宫确也要借助阵法才能彻底操控梦境,宫确站在不远处,身形如暖玉将周遭污浊雾气和怨灵隔开,抬手轻轻掐了个法诀。
只是一刹那,一如当年宫确抬手融化千年雪山一样,周遭所有的污秽、怨灵全都消失不见。
天地静止,雷鸣消退,白虹贯日。
宫梧桐似乎呆了呆,有些迷茫地朝宫确看去。
宫确足下阵法陡然升起,宫梧桐的梦境彻底受他操控。
“乖,去做个美梦吧。”
话音刚落,宫梧桐的身形顿时四散成无数蝴蝶,消散在原地。
宫确安静看着,正要离开梦境,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知道宫梧桐的美梦到底是什么。
宫梧桐年幼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等到大一些了便去了九方宗修行,他看起来处处仰仗宫确和九方宗,实际上性子却十分孤僻独立,连那脖子上古怪的红绳也是他自己研究出来束缚自己的。
宫梧桐虽然叛逆浪荡,却并非天生反骨的邪恶之徒,他一门心思只知道耽于享乐,沉溺那虚无的杜撰话本,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宫确想了想,按照宫梧桐的性子,他做的美梦不过也是能安稳入睡,放肆享乐,总归不会太离经叛道。
怀着这样的想法,宫确圣尊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一脚踏入了宫梧桐的美梦中。
宫梧桐梦中最好的住处依然是红尘苑,昙花兰花盛开,明月如钩。
宫确缓步走进去,发现宫梧桐房中灯火通明。
他房中的灯,每晚都是从深夜亮到天明的。
只是这一回,宫梧桐却没有像平日里一样枯坐在榻上干瞪眼到天明,反倒坐在外室的蒲团上,支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半掩的门口。
梦中的宫梧桐十分随心,身上一件华丽紫袍,头上戴着碧玉昙花,耳戴孔雀翎,手中的扇子更是靡丽,亮得宫确圣尊险些要在梦中罚人,将宫梧桐的美梦变噩梦。
宫确冷淡地想:“美梦就是衣着奢靡,惫懒放浪?”
也就这点出息了。
宫确正要离开,突然听到门被人轻轻敲了一声。
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外传来:“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