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作者:太紫重玄
他与夏昭的孩子大概是跟君后或玉晓宫犯克,上回如此,这次又是如此。
冒雨跪在此五个时辰,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却依旧逃不过有想要保护之人。
初更过,长公主车轿从偏门进入玉晓宫。
君后寝殿内,华美精致的宫灯亮至深夜,天下间最华贵的一对父女的剪影落在窗户纸上。
三更后,宫灯熄。长公主转道曾在玉晓宫中的卧房,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清丽的眼遥望着宫门方向。一墙之外,是她最亲的弟弟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夜里皇宫静得出奇大得可怕,只有巡逻的禁军钦卫能带来些人气,可他们也仿佛被提前告知了一般,对突兀跪在那里的韩梦柳熟视无睹,仿佛那是个禁忌。
跪下的第十二个时辰,君后终于在长公主与秀姑姑的陪伴下出现了。彼时快要失去意识的韩梦柳正坚持盯着周围地面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确定,没有红色,没有血水。看来,他一夜不计后果的运功没有白费。虽然腹中依旧坠痛,但短时间内,这孩子都会好好地呆在他肚子里了。
君后依旧是那副倨傲冷淡的面孔,伞下雨水后传来的声音略显遥远。
“太子侧妃,本君见你有悔过之意,此事便到此为止。如若再犯,决不轻饶!若太子再有闪失,本君惟你是问!”转身离去,秀姑姑立刻撑伞追上。
另有华丽的朝服轻动,一团热气袭来,长公主站在韩梦柳面前,将伞撑在他头顶,更俯下身,毫不介意他身上的雨水与湿透的衣服,双手托住他臂弯,温婉笑道:“起来吧,本宫送你回府,太子正等着你呢。先暖暖身子。”塞给他一个暖炉。
“多谢长公主殿下。”韩梦柳双腿已僵,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站起。他并未直视长公主的容颜,却感受得到那道悲悯的目光。
“昨夜说了许久,父君总算答应不再追究,却又不想轻易饶了你,因此才又让你跪了一夜。方才没留你在宫内医治,本宫也只好暂且让你在车上更衣,回府后再好好诊治吧。好在宫中离太子府不远,本宫也已送信过去,只是苦了你再坚持坚持。”
“长公主殿下说哪里话,此番全靠长公主殿下,我感激还来不及。”
马车中,简单擦身换衣的韩梦柳披着棉被,始终恭谨地微垂着头。
长公主一笑,“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行事不羁的。”
韩梦柳亦疲惫地微笑,“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又是恩人,且是女子,所以……”
“可本宫也是昭儿的姐姐,我俩一起在父君腹中呆了十个月,是最亲最亲的那种。你是昭儿之妃,与本宫说话随意些,叫声皇姐,或看本宫几眼,也无所谓。”
韩梦柳再一笑,“我是侧妃,至多就是小妻,或是妾,当不得长公主殿下如此亲近。”
“哎。”长公主喟然长叹,“你虽是侧妃,可昭儿对你的心思重得令人动容。他重视你,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若有一人那样对待本宫,本宫也愿把性命给他,哪里还在意什么正妻或是妾。”
韩梦柳有些震惊地缓缓抬起头,“家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长公主先是一怔,接着莞尔,“女子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不像你们男子,总是想得太多。”
“或许吧。”韩梦柳淡淡笑着,视线中长公主的面容的确像极了君后,可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与君后完全不同。她虽与夏昭同龄,比自己小了八岁有余,但这一瞬间,却让自己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幼时娘亲在身边的温暖。
夏昭接到长公主传来的口信,听到韩梦柳在宫中经历的种种,心中复杂地不知如何是好。
命人准备沐浴的热水、床铺,大夫也就位等待。依依听到消息后欢快地拍手,抱着夏昭的胳膊示意他一起去看韩梦柳。
然而夏昭却犹豫了,突然之间竟就害怕看到他、害怕与他说话。只得暂时安抚依依,说爹爹需要休息,等爹爹休息好了再去看。
韩梦柳早就想倒下了,一看到床更恨不得立刻就贴上去。然而处事周密的他即便如此也拼命坚持着清醒,更在大夫为他检查时强行催动内力掩饰了有孕的脉象。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其余一切,他都不想面对、不愿理会。
太子府折腾一场,终于重归平静。
夜深人静,韩梦柳睡了,依依被奶娘抱着去看了一会儿爹爹的睡颜后,在夏昭的陪伴下也满足地睡了。上夜的下人们偶尔犯困,阖府唯独夏昭最精神。
他坐在床边为女儿拉好棉被,望着那白嫩纯净的小脸,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竟无一人可以说话。也只有在这所有人都听不见的时候,他才敢一吐心意——
“依依,若你会说话就好了,那样你就能告诉父王爹爹如今的模样。”
“他受苦了,可父王却连感谢或是道歉都说不出口。”
“父王心里怨他,怨他为何非要去见那些不相干的人,还非要……同那些人过夜。可父王不愿问他,更一点儿也不愿去想他与那些人究竟发生过什么。稍一细想就……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王纵然百折不挠,可如今……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父王是不是很笨?很没用?”
“若父王能像你一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见他便去见,想抱着他便去抱,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第57章吵架吵出新高峰
京城并临属各县的寒雨势头猛烈,留仙镇亦连着下了几日,街上行人匆匆,拉车的马四蹄放开,蹋溅出无数水花。
马车内忘了点火炉燃熏香,蕴着从车外卷进来的湿哒哒的雨气,气氛微寒。
李怡与杜松风各坐一侧,皆瞅着对方脚周围的地面。目光游离一阵后突然对上,李怡扭开头的同时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杜松风的悲愤与怒火立刻烧得灭顶。
“李台,方才如想阁中我给你留足了情面,如今我必须把话讲清,绝不能再得过且过。初到留仙镇时我就算好了盈利,也千叮万嘱了你。若说中间有些小小偏差,自然正常,结果呢?我离开一个月,什么都变了!订金推迟许久不收,好容易今日收了,却少收了一百两!不是一两、十两,是一百两!李台,你究竟怎么想的?是你觉得这桩生意是恒庆元的,我不该多事,还是你觉得我不重要,你可以任意胡来?”喘一口气,“没错,生意的确是你恒庆元的,可既然李伯父让我参与,我所作所为也无不是之处,你为何就……”
“打住打住。”李怡一脸无奈,“土木公,你真是太爱较真了,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复杂,不过就是我觉得跟竹歌他们合得来,是朋友,给他们便宜些,有何不可?”
“又是这话。”杜松风憋闷极了,“我早同你说过,你这样不对,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你一而再再而三……”
李怡冷笑,“土木公,从前不是你说我一身铜臭而你清高不凡么?怎么如今为了一百两计较起来了?我看你就是对竹歌有偏见。”
“我没有!”杜松风气地站起来,“我从未自命不凡,你莫含血喷人!我也并非舍不得一百两,而是觉得你做的不对!无论你做什么,都不提前告诉我,还总是随着性子胡来。”
“我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但即便我告诉了你,结果有分别么?”抱臂翘起二郎腿,不屑地将头扭向一边,“我恒庆元做生意历来重义气讲情面,商道中人皆知。不像某些商号,冷冰冰的。”
“某些商号?你何必阴阳怪气?我也告诉你,我瑞福临从来都以规矩为先,万事提前定好,所有主顾在我们眼中都一样,不会像你们,还将主顾分为三六九等!”
“我真服了……你觉得你我在此掰扯这些有何意义?”
“怎么没意义?话不讲清,后面的事就没法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