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作者:太紫重玄
夏昭更喜,再看一眼韩梦柳,兴奋道:“多谢父君!”
韩梦柳依旧平静地垂着头,君后望着他,目光幽深。
不久后,韩梦柳被装进一顶小轿,随在君后回宫的仪仗里。夏昭送行至府门外,殷殷看了许久。
小轿进宫,行至君后寝殿玉晓宫外,韩梦柳被引进一间小厅,跪等君后凤驾。
觐见君后,需着礼服,扎带、束冠、配饰,这于好久没正经穿过衣服的韩梦柳来说颇为不惯,何况他怀胎已近七月,又是神龙体质,本就腹大,如今锦衣拘束又挺身跪着,让他的肚子规模更显,说是将将临盆也不夸张。因而不过只跪了片刻,他便觉腹沉腰酸,胸闷头晕,十分疲累。
外间宫人唱“君后驾到”,韩梦柳逆着被束紧的肚子艰难伏身。
“你有身孕,免礼吧。”脚步声停下,君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仍旧清淡。
“草民多谢君后体恤。”
“本君有幸孕育皇嗣,自是知道怀胎辛苦。”
“君后位极尊崇,却能推已及人,草民敬佩。”
君后冷笑一声,“出了太子府,你的话却多了?”
“哦,方才在太子府中,自有太子说话,因此草民并未多言。”韩梦柳大胆抬头一望,君后容貌和婉,完全不像中年人,只是那股与世无争的清寡之气让他有些想不到,这样的气息怎会出现在居于后宫顶端之人的身上。
要么是真的淡泊如水,要么就是藏得太深。
但这位君后无论如何不是前者。
这不,一旁立着的侍从手捧托盘,一看即非善类。
“敢问君后,特地将草民从太子府带入宫中,是为打胎,还是……赐死?”
君后亦看了眼托盘上碗里的褐色药汁,冷眼笑道:“有何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小太子不熊的时候看着还可以吧,不过你们相信他的话吗,哈哈哈~~公然感谢读者大大一口一扔的火箭炮!
第14章顶不住了想要生
君后笑容和婉,眼底却蕴着寒意。
韩梦柳以修长的指尖碰了下身前大片的隆起,道:“也对。我肚子已这般大了,又是不宜受孕的神龙体质,这一胎打下去,我的命也得跟着赔上。”
“太子单纯固执,你若主动同他断了,本君饶你一命。”
韩梦柳面露讥诮,“我固然想活命,却也绝不受人威逼。”
君后停在韩梦柳身上的目光一顿,接着飘向别处,仿佛堂下跪着的人是根本不值一看的草芥,语气平淡得像是说着最普通不过的话语:“那便无甚好说,早些上路吧。”
侍从得了命令,捧着药碗走向韩梦柳。
突然殿外吵闹起来,有侍卫宫婢沉声杂然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韩梦柳微微一勾嘴角,君后瞥了一眼侍从,侍从加快脚步,将药碗压在韩梦柳唇边。揪起头发欲灌时,殿门被轰然踹开,多少侍卫宫婢都拦不住太子夏昭几步上前抬脚踢倒侍从,堕胎药洒了一地。
“父君,儿臣敬您信您,您却欺骗儿臣?!”夏昭攥着拳头,扫了一眼平静垂目的韩梦柳,再望向上方。
君后一抬手,侍从捂着腰退下,殿门关闭,所有侍卫宫婢皆被挡在外面。
“儿臣不是小孩子了,您走不久,儿臣便觉得不对……父君您为何要如此?他腹中的是您的皇孙啊!”夏昭厉声吼喊。
君后以指尖抵住额头,淡淡道:“昭儿,本君为何如此,你会不明白?”
夏昭怔住,神色几经变化,最后露出绝望,“看来儿臣是劝不动父君了。”抬手突然劈向自己胸口。
“昭儿!”君后急急起身,眼睁睁看着夏昭喷出一口鲜血,瞬间染红胸前华贵的衣料。“来人,快传太医!”快步赶至夏昭身前扶住他手臂。
韩梦柳始终跪着,纹丝未动。
夏昭捂着心口踉跄几步,既笑且愧,“父君恕罪,儿臣毫无办法,只得以此明志。”
“昭儿你何其傻!”君后又急又怒,“你对他掏心掏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呢?他可有看你一眼,担心你分毫?”
夏昭望了下韩梦柳的脑顶,噙血微笑,悲中带喜,“儿臣喜欢他,与他无关。儿臣要做什么,也但凭自己高兴。”
“你……别说这些了,快进里面躺躺,用颗护心的药丸。”
“那……”夏昭被君后环着往里去,一步三回头。
君后冷瞥韩梦柳一眼,“让他在此跪着,等你好了再说。”
夏昭舒心地笑了,“好,多谢父君。儿臣知道,父君这回没骗儿臣。”
父子二人相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离开,韩梦柳颇觉好笑。趁空撑了撑酸困不已的后腰,不知还要让他在此跪上多久。
他所在的这间厅始终无人靠近,跪得腰酸腹重浑身冒汗头发昏的韩梦柳不禁想,他就这么起来,甚至是在周围的椅上坐一坐靠一靠应该也无妨。
哎,这段日子在小昭儿府中,整日如烂泥般吃了睡睡了吃,路都没走过几步,让他几乎忽视了怀胎的辛苦。此刻才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经相当不便了。
极疲累的韩梦柳不再顾及形象,屈腿坐于地上,抹了抹额上的细汗,双手向后撑地,挺身喘了片刻,正欲松开大带缓缓,就听有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抻直腰背挺直肚子跪好——他狼狈虚弱的模样宁可叫天下人都看了去,也绝不能叫这人看去。
新换了冠服的夏昭面色苍白,负手立在门边。韩梦柳在他心中一向随意懒散,可如今望去,那着窄腰宽袖礼服的模样让他一瞬间失神:原来那人正经华贵的样子,竟是这般。而那从前总被宽袍遮盖的肚子,竟也已如此圆隆高挺了。
再过三个月,他便要真正成为父亲。
突然间他很想将韩梦柳抱入怀中,连同那甚有规模也珍贵脆弱的肚子一起抚慰。然而犹豫半晌,最终却只是走过去,道了句“可以走了”。接着踏出殿门,亦不愿去想现今的韩梦柳是否还能自己站起走动。
也许,是被君后那句“他不曾看你一眼,不曾担心你分毫”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