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决一雌雄,雄在哪里?”薛瓷斜了他一眼,语中带笑。
赵青懒洋洋道:“我和赵玄,算不算?太后有赵玄,你有我,唔,如果拿我和赵玄比,你肯定赢定了。我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头脑发热,失去了思考能力。”
薛瓷倒是一笑,道:“那是陛下爱之深,所以才有不顾一切——看起来,青哥,你爱得不够深哟!”
“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不能成为拖你后腿的累赘。”赵青认真地说道,“或许现在我还没有能力和你并肩前行,但我也不能用喜欢你把你捆绑在原地和我一起沉沦……一起去死。”
薛瓷呼吸一滞,看着赵青,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赵青又道:“我想得很明白了——小瓷,你相信我。我知道双生子这样的事情,尤其太后娘娘现在不止一条解决之路的现在,我能不能活下来,完全不由我自己决定。我虽然想活下来,但却并不想你收到波及。如若在将来,我必须得死,你无法救我的时候,便放手让我去吧!不必有愧疚,不必觉得对不起什么所谓的感情爱情之类,只要你还活着,哪怕我此刻立刻去死,也是不遗憾的。”
“倒是被你说得这样绝望。”薛瓷听着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语气倒是轻快起来了,“倒是没有到你说的这样地步,既然之前我说过了一切都有转机,你且安心便是了——只是青哥,我却想问一问,他日你会不会觉得我……就仿佛今日的太后娘娘,你看在眼里,只想除之而后快?”
赵青笑了一笑,道:“如若最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今日为什么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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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拂,此时此刻昭阳殿中也是灯火通明的。
赵玄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烦闷得睡不着。
他已经把张樟接入宫中来,也给了华妃的封号,并且把宫中最为华美的仙居殿赐给了她——但在没有宠幸她之前,这些安排都看起来十分虚伪。
“陛下,早些休息吧!”张骏见赵玄还在殿中走来走去,于是在门口悄悄劝道。
赵玄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了张骏:“华妃……华妃这几日可还好么?”
张骏道:“娘娘一切都好。太后娘娘对华妃娘娘也算和蔼,没有为难。华妃娘娘与贵妃娘娘的关系也很融洽。”
赵玄更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你说,现在母后既不允许朕去见青弟,青弟又不愿意帮朕,朕要怎么对华妃才好?朕……朕简直……”
张骏咽了下口水,这事情他是不敢开口的,于是只低了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明儿还有早朝呢……”
赵玄看着张骏,道:“你再去一趟西内,对青弟说,只要他能让华妃怀孕,将来我就成全他和贵妃。”
张骏道:“陛下,就算小郎君愿意,现在也是不能让小郎君替代您的……小郎君现在看起来与您都不像了……”
赵玄暴躁道:“吹灭了灯,谁能分得清?”
张骏又道:“陛下……还是一切谨慎为好……”
赵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现在后宫的宫务,都在贵妃手中,侍寝这种事情,范女史如今是听贵妃的还是听母后的?”
张骏思索了好一会儿,道:“范女史还是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慢着……如果贵妃能劝青弟,青弟是不是就愿意了?”赵玄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要青弟自己愿意,母后当然没有理由来阻止了!母后也是想要一个血脉亲近的子嗣!当然不是那些宗室子了!”
张骏欲言又止,却不知该如何劝下去了。
“去昭庆殿,现在就去!”赵玄兴奋地说道。
“现在……?”张骏意外地抬眼看向了赵玄。
“当然是现在,现在就去,明天……明天就能让青弟来帮朕了!”赵玄觉得这主意简直好极了,于是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昭阳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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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妩媚,仙居殿中,张樟坐在镜子前面慢慢地拆着头发上繁复精致的发簪发钗,脸色有些郁郁。
身边是跟着她一起进宫的太尉府中带来的丫鬟香昕,殿中除了她们主仆俩,便没有其他人了。
张樟抑郁道:“进宫之前,倒是热情万分的,往家里面赏赐东西都恨不得一天三次,进宫以后倒是没了声息——你说圣上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香昕斟酌着语句道:“圣上当然喜欢娘娘啦!只是宫里面明显还是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做主了,听说现在宫务都在贵妃娘娘手中,那些侍寝的安排也是由贵妃娘娘来安排——宫里面规矩多,这是圣上身不由己,想过来看娘娘也不能来吧?”
张樟沉沉一叹,道:“是真的不能来,还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呢?”
香昕道:“娘娘显然是多心了,若是陛下无心,为什么要把这宫中最华美的仙居殿赐给娘娘呢?还有华妃的封号,一进宫就封妃,娘娘是本朝唯一一个呢!”
张樟听着这话总算是高兴了一些,但仍然兴致缺缺道:“这些也不过是自我安慰了。我进宫来原本也不指望什么圣上独宠,独宠这些,不如早些生个儿子——对了,今天我去太后娘娘宫里见到了姐姐的女儿,倒是十分可爱。”
香昕道:“不如娘娘明天就去向太后娘娘请旨,把长安公主养到咱们仙居殿来?正好娘娘是长安公主的亲姨,太后娘娘想来是不会不同意的。”
张樟思索了一会儿,道:“且不急,长安公主在长乐殿里面,倒是方便我常常去长乐殿与太后娘娘拉近关系,若太后娘娘知道我善待长乐公主,想来对我的戒心也会少一些。到时候等我生下小皇子,再顺水推舟说要把长安公主一起照顾了,这样才好。”
香昕忙道:“娘娘想得周全。”
张樟笑了笑,又觉得有些沮丧了,道:“只是这进宫也快十日了,连一次侍寝都没有,这小皇子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了。”顿了顿,她又道,“如若姐姐当初进宫了也是与我现在这一般的情形,这么多年下来只生了一个小公主,也是情有可原了。”
香昕也不知要怎么劝慰,于是只好顺着张樟的话道:“宫中的确比外面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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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过了三更,夜色更浓了。
赵青在昭庆殿中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懒懒散散地靠在薛瓷怀里,好像一直慵懒的猫一样——那恰好那两只波斯猫就蹲在他的肚皮上,优雅地蜷成一团,尾巴还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拍打着。
“有没有觉得我像那祸国妖姬,你像那被美色迷惑的昏君?”赵青一手扶着波斯猫的屁股,一手捏了一枚葡萄,抬手送到了薛瓷的口中。
薛瓷咬住葡萄,低头又反哺到了他口中,用舌头顶到了他口中,才漫不经心道:“这样才像昏君和妖妃了。”
“要不要再来一个?”吃下那颗葡萄之后,赵青又抬眼看向了她。
薛瓷往后靠了靠,道:“爱妃,半夜吃多了,会发胖的。”
赵青听着这话,压抑不住要笑得哆嗦起来,肚皮上两只猫都被他笑得抖动得站起来,不耐烦地甩着尾巴换了姿势,虎视眈眈地用那鸳鸯猫眼盯着他不放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恨太后娘娘呢?”薛瓷问道。
赵青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把肚子上两只波斯猫拎到旁边的靠枕上放了,然后才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能一晚上都说不完。”
“反正夜还长,爱妃,你现在就想回去西内了?”薛瓷开玩笑说道。
“那……反正说给你听也无妨了。”赵青倒是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给薛瓷听的,“太后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刚一进宫的时候就想刺杀她,当然了,完全未遂,我连刀都没抽出来,就被人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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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章会进入一些关于刘太后年轻时候的种种事迹,先打预防针,刘太后真不是一个高大全的好人
☆、陈年旧事
赵青刚从宫外被带进宫的时候, 对着刘太后满腔恨意, 第一次见面,几乎是连口都还没开, 便直接要扑过去动手。
宫中人多,刘太后身边的人更多,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毫无存在感的宫人内侍女官,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便都是重重的保障。
还没等赵青冲过去, 他就被内侍给扭住了,然后也不知是怎么扭了他的胳膊和手腕,接着怀里揣着的那把短刀就掉下来, 落在了铺着地毯的地面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接着便是宫人们鱼贯而入,轻易地把一切都收拾干净,然后把他投入了一间漆黑房间里面, 自始至终,刘太后并没有与他说话,也没有其他的人过来与他说哪怕一个字。
就这么进了宫, 一场未遂的有关复仇的刺杀之后,这些恩恩怨怨都拉开了序幕。
赵青最初以为, 刘太后会在之后选择某一日与他见面,但在那暗房中数日之后, 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被人遗忘的时候,赵玄出现了。
和他长着一模一样面容的赵玄,他脸上有欣喜的笑容, 他甚至已经来就结结实实把他抱在了怀里,然后说道:“青弟,我以为母后是骗朕的呢!朕真的有你这样一个同胞的弟弟!青弟,你看你和朕长得一模一样!”
赵青看到赵玄,先是错愕了一阵,然后只觉得心都软化了。
有什么比忽然出现的这个同父同母的同胞兄长更让人感动的事情呢?
那个时候的赵玄,天真烂漫,好像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善良更美好的人。他带着赵青到了昭阳殿,笑嘻嘻道:“这里是我的宫殿,也是你的宫殿,这里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将来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青弟,母后说你从前受了很多苦,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我什么都能给你!”
赵青无法形容当时心头的感动,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切,让他几乎是无所适从的。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祝湉找到了他,并且带来了刘太后的旨意:“小郎君进宫来之前也应当知晓许多事情,不过那些娘娘都不会与你计较。你既然进宫,便好好帮着圣上留下子嗣就可以了。”
“子嗣?”赵青还记得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时候的惊讶,“我的子嗣?”
“是圣上的子嗣。”祝湉平静地说道。
于是他为什么会被找进宫来便不言而喻了,这一天晚上他再见到赵玄的时候,便十分婉转地把这件事情说给了赵玄听。
而彼时的赵玄却是高兴的,他只道:“朕马上就要成亲了,只不过朕对这男女之事目前没什么兴趣,正好有你在,你便替朕去把这事情给做了吧!”接着他又兴高采烈道,“青弟,你的子嗣就是朕的子嗣,你便放心吧!朕会对你好,也会对子嗣好——你也不用害怕母后,母后虽然冷漠一些,但是并没有什么坏心。”
那时候的赵玄或许应当是真心的,那时候的赵青也或许是侥幸的。
他们一人想着的是终于不用面对自己的不人道,一人想着的是自己真的拥有了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兄长,他们各自怀揣着自己不同的心思,便在这皇宫之中一明一暗地生活了下去。
只是人总是会变的,天真的人会变得世故,也没有人真的会一辈子都无欲无求。
当赵玄一天天成熟,当他一天天明白赵青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虽然表面上仍然是兄友弟恭,但一切都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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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哥对我出了杀心之前,我并不怨恨他,甚至现在也并没有太多的怨恨。”赵青捏了捏从旁边的靠枕上蹭过来的大波斯猫的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薛瓷说道,“我能理解他——甚至我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奇妙的来自双生子的心灵相通?只是明白和理解是一回事,而摆在眼前的局面是另一回事。”
薛瓷点了头,歪着头冲着赵玄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优柔寡断,他偏听偏信,他也有自己或许十分渺小的理想,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世家公子,那么这一切都是无伤大雅的——只是偏偏他是皇帝。”赵玄顺了顺波斯猫的长毛,用非常平常的语气说道,“皇位是一个可以把一个小小的缺点无限放大的位置,他的优柔寡断和偏听偏信,他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理想和抱负,便在前朝后宫的交织之下,造就了今日的局面,玄哥不敢抬头看——他不敢看太后,不敢看前朝,他低头抱着自己的苦闷,胡乱找着救命的稻草。”
“所以,你是在心疼圣上吗?”薛瓷看着赵青,微笑着问道。
赵青思索了一会儿,点了头:“如果将来……将来我可以的话,我会像当初他善待我一样善待他,他或许不该承受这么多,他——的确也是有他自己的为难之处。”
“可谁没有为难之处?”薛瓷笑了一笑。
“这不一样。”赵青认真地说道,“玄哥是我的兄长,在他还没有被纠结淹没的时候,他对我一直很好。”
“所以你与太后的恩怨,又是什么情形呢?”薛瓷索性跳过了赵玄的话题。
赵青这次是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太后并不是我和玄哥的亲生母亲。”
薛瓷一怔,倒是没想到之前在家中还有听淑妃说过的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我和玄哥是太后的妹妹所生,并且——我们的生母,是被太后的示意下害死的。”赵青是斟酌了语句之后才这样说道,“然后,玄哥被抱进宫充当了她的亲生子,我被送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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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是从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老嬷嬷那里听到关于自己生母与太后的故事。
那时候那个老嬷嬷还没有老糊涂,虽然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并不妨碍赵青从她口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况且还有岳叔,他被招进宫之前,岳叔“恰好”去世,在临死之前,岳叔便把这陈年的旧恩怨说了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