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当即道:“太太有什么吩咐?”态度恭敬地叫大太太找不出一丝错处,大太太几乎怀疑刚才在老太太榻前是自己的错觉。
居移气,养移体,这个女儿就是随随便便那样站着,这份气派,这份尊荣,就连贵妇当了几十年的大太太自己也比不了,那份凛然的气度下,她不由的一阵气馁,指责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只道:“你父亲他们就在前面的花厅里了。”
当先走了!
雨澜嘴角微微上移,有些人,你就不能太给她脸面,叫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怎么付出都是应该的!
到了后边的花厅里,大老爷、二老爷、五老爷以及承祖、承宗几个哥儿,没出嫁的九姑娘都在。唯独不见二少爷成业和五姑娘雨霞,雨澜猜测他们应该是在小跨院里给柳姨娘守灵。
看见大太太和雨澜一块儿进来了,大家站起来相互见礼,完事儿之后各自坐下,大太太坐在大老爷的旁边,两个人却别过了头去,谁也不看谁。
二老爷和五老爷都是紧闭牙关谁也不说话,一时气氛十分尴尬。他们也都不赞同大老爷想把柳姨娘入祖坟的做法。可是大老爷是哥哥,如今父亲不在,长兄如父,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若论辈分本来轮不到雨澜说话,可是她如今身份不同,嫁得太好,在娘家也就有了话语权。雨澜只好打破了沉默:“女儿已经叫管家拿了王爷的名帖,去请太医院的黄太医,一会儿来了就给老太太诊脉!”
五老爷就接话道:“黄太医能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雨澜继续道:“柳姨娘既然已经去了,不宜在家里停放太久,还是早些安葬了,也好入土为安!正好大家都在,请父亲母亲就把这件事定下来吧!”
要知道入祖坟进家庙并不是大老爷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如今杨家的族长仍然是老太爷,大老爷说了也并不完全算,若是让大家表决的话,没人会站在大老爷的一边任他胡闹。
雨澜这是很明显地站在大太太这一边了。大太太看向雨澜的眼光就变得柔和起来。大老爷却瞪了过来。雨澜淡淡地和他对视着,这个男人徒有父亲的虚名,对她从来不闻不问,如今为了一己私利,闹得阖家不宁!所谓父慈子孝,既然父亲不慈,子也就可以不孝。
大老爷冲她运了半天的气,雨澜却是一脸的神情恬淡,大老爷想发作又有点惧怕叶邑辰的淫威,加上雨澜说得并没有错处,他只得冷哼了一声。
大太太说话了:“还有什么好议论的,左不过一个姨娘,就是给杨家生儿育女,也一样是姨娘,给她一口棺材,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没听说哪家的姨娘入祖坟进宗祠的!”
因为叶邑辰在后面撑腰,大老爷对着雨澜有点心虚气短,可对大太太他就不怕了。他狠狠一拍桌子:“你这个毒妇,你心亏不心亏!你害死了柳姨娘,我如今不过给她一个虚名,你却还是推三阻四,不依不饶。娶了你这样的毒妇进门,我真是家门不幸……”
大老爷这一开骂,雨澜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当着两位叔伯兄弟还有儿子女儿呢,骂成这样,真是一点脸面都给大太太留了。其实说白了这件事也很好理解,大太太之前借着太后的势力,压了大老爷半辈子,处处掐尖要强,如今太后去了,大太太娘家又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才,娘家败落了,没有人给她撑腰了,大老爷自然也就敢这样骂人了。
但是要说休妻那也是不可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太子妃的脸面,休妻也是不可能的!大老爷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而已。
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害过柳姨娘了我为你生儿育女,我为你操持家务,我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到头来,老爷却这样疑我??老爷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老爷说我害了柳姨娘,这罪名我背不起,我请问老爷证据何在?”大太太说着就掩面哭了起来。
在座众人都知道柳姨娘是死在谁的手里的,可是这话谁也不能往外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家族里谁家没有点阴私事,可说出来那就不成体统了。
连二老爷都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大哥,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杨家还么有分家,这要是传出去,二房也跟着一块儿受议论,一样颜面受损。
“哼哼哼!”大老爷一阵冷笑,“庄子是谁的庄子,人是谁的人?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吗?若要证据还不容易,只需把庄子上的人捆起来逐一讯问,到时自然水落石出!”
大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哑然!
雨澜实在看不下去了,既然要护着柳姨娘,早干嘛去了?当初把柳姨娘发配到庄子上的时候大老爷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有装起深情,主持起正义来了。她真搞不懂自己这个便宜父亲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大老爷一开始和大太太闹一闹,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大房的产业全控制在大太太手里,大老爷这几年眼看着仕途到头了,便想着纵情享受人生,可大太太对他在外边花天酒地非常反感,大老爷就想通过这一次的事情将管家的权力彻底拿回来。
谁知道这一闹就闹大了,如今他若是退步,不啻于承认所有的错处都是他的,把自己的母亲气病了,这罪名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都可以成为政敌攻击他的手段,大老爷自然不愿承担,所以才要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在大太太头上。
大太太偏偏不肯服软,便僵在这里动弹不得。雨澜正想说句话劝劝大老爷,外头丫鬟就喊了一声:“四姑爷来了!四姑奶奶来了!”
雨霏和牛二公子就挑帘子进了门。
大老爷看见又来一个女儿,刚好来了出气筒。刚才在雨澜那里碰了几个软钉子,顾及着叶邑辰不好发作,现在雨霏来了,他可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立刻就摆起了架子:“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知道回来?你的家里离得最近,祖母病了,不即刻赶来,真是白养了你一场!”
雨霏和牛二公子刚刚进来,连屋子里有谁都没看清楚,就被大老爷一顿骂,雨霏不敢辩解,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牛二见状,也只得无奈地陪着雨霏跪下。只是看向雨霏的眼神十分不愉。杨家最近事情多,他们小两口帮不上什么忙,每次还要跑过来,跑过来不要紧,这一次还无缘无故被岳父骂了一顿,搁谁谁不窝火!
不能冲老丈人撒气,那就只好冲着妻子发火了。
要说雨霏也真是冤枉,牛府距离杨府距离的确是最近的,可是她不像雨澜,雨澜是关上王府的大门,她就是最大的。雨霏上头还有婆婆,中间还有妯娌,屋子里又有姨娘通房,家里每天都少不了几件糟心事,听到老太太中风的消息,找来消极怠工的牛二公子,又去婆婆那里报备,然后驱车赶到杨府,又看过老太太才过来见大老爷,可不就比雨澜慢了一步!
可她也不是最后到的啊。大姑娘雨沐也还没到呢!
只不过这个时代孝道大如天,大老爷发作了雨霏也就发作了,就是没有道理,雨霏也得生受着,只能跪在地上频频说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
大老爷看了一眼大太太,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说完这句话,再不管旁人,起身就出了花厅。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大太太就坐在椅子上拭泪:“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人!”
雨澜就上前去扶起来四姑娘:“父亲刚才是在气头上,并不是针对姐姐,姐姐别往心里去!”
雨霏心中悲苦,可还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雨澜如今贵为王妃,她可得罪不起。“毕竟是咱们的父亲,就是说我两句,我也得生受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承宗也上前扶起了牛二公子。牛二公子满脸的不高兴,和雨霏一块儿坐下了。气氛一时尴尬的要死。雨澜和雨霏就过来劝慰大太太。
大老爷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二老爷作为在座年纪最大的长辈,只好开头道:“四姑奶奶和七姑奶奶家里都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看过老太太就回去吧!”
雨澜和雨霏赶紧表态:“自然是老太太的病情要紧,家里没有什么要紧!”二老爷还想劝说几句,叫他们先走,主要是觉得家里的事太丢人,姑奶奶虽然原来是自家人,可嫁出去就已经算是外人了。正在酝酿着说辞,外头婆子报进来:“王爷来了!”
二老爷不敢怠慢,带着在座所有的男人一块儿到府门把叶邑辰接了过来。叶邑辰这次不是自己过来的,他还带了黄太医一块儿过来。
虽然来得晚了点儿,可是办事十分周到。叶邑辰的脾气和架子二老爷和五老爷都听说过,若不是雨澜把他的心拢得紧紧的,叶邑辰不会这样给面子。二老爷和五老爷不由就对雨澜高看了一眼。
众人簇拥着叶邑辰,先到松鹤堂看了看老太太,留下黄太医诊脉,众人退到外间去,雨澜和雨霏都过来了,这阵子的功夫,雨沐夫妇也来了。都在外间里焦急地等着诊断结果。
叶邑辰没看见大老爷就奇怪地看向雨澜。雨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叶邑辰也就没有多问。
不大一会黄太医就出来了,先是云山雾绕说了一通脉案,最后说:“老太太身子骨本来就虚,这次气火攻心,病势沉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也必须要小心调养才是!万万不可让她再生气或者激动了!”
黄太医道:“我先开个方子,让老太太吃两天先看看,以后我每隔一天就来给老太太诊脉一次,如果有必要,到时再调整药方!”
叶邑辰道:“那就有劳黄太医了!”
黄太医连忙谦恭地道:“不敢不敢!王爷的吩咐,敢不尽心竭力!”
二老爷就吩咐管家将黄太医带到隔间去写方子,拿到方子之后立刻开了库房拿药,小丫鬟就生起了火煎药。
看着苏妈妈将一碗药汤喂完,众姐妹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出松鹤堂雨澜忽然道:“我想去小跨院祭拜一下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