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叫御林军进来,将慧妃他们统统拿下,却见陈嘉和慧妃全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进来,慧妃淡淡地道:“皇上大概是忘了,后宫之事如今由臣妾全权打理,大内的一切军权又都由陈公公一人把持。您叫人来,又有什么人会来呢?”慧妃面带讽刺的笑容:“——这般生杀予夺的巨大权力,可都是皇上您亲手交给我们的啊!”
正统嘶声道:“一个是蛇蝎心肠的毒妇,一个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朕是瞎了眼,怎么会相信了你们这两个小人!你们……你们……”
他本想说“你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可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得气血攻心,血涌头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御榻之上!
“父皇!”叶敏昭毕竟天良未泯,他抢前两步去看正统皇帝,这时的正统皇帝并未立刻就死了,只见他大睁着双眼,嘴角泛着白沫,身子还不时抽搐几下。正统皇帝对叶敏昭这个儿子向来是极好的,叶敏昭看得心头一阵抽搐,豁然起立道:“母妃,快传太医进来吧!”
“不能叫太医!”慧妃冷冷地道。“你想让咱们娘俩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母妃!”叶敏昭叫了一声。
慧妃缓缓道:“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也不愿意行此下策,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在一旁看着就好。无论如何,这个皇帝必须由你来做!”
这个时候,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丁阁老已经吓得抖若筛糠了。陈嘉慢慢走到他的跟前,踢了他一脚,轻蔑地道:“老东西,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拟诏!立潞王殿下为我朝第四代皇帝!”
丁阁老抬起头来,看了陈嘉一眼,眼底满是惊悸和恐惧。陈嘉道:“既然你已经适逢其会了,你就休想抽身躲掉,若是不肯拟诏,那么当今皇上就是你气死的!贵妃娘娘、潞王殿下和我都是亲眼看见的。本公公立刻就可以命人拉出去把你砍了!至于你的家人,等新君上台了,必将你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如果他肯按照慧妃和陈嘉的吩咐拟定遗诏,也不怕他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因为他是亲手写下假遗诏的人,也是罪大恶极,灭九族的大罪,他也绝对不敢说出去。
“我写!我写!”丁阁老哆哆嗦嗦爬起来,铺开宣纸,大殿里除了他们几个并无旁人,陈嘉便亲手给他磨墨,丁阁老心情紧张,费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写好遗诏。
慧妃、陈嘉和叶敏昭每人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刚才正统叫丁阁老写罪己诏的时候已经叫人把玉玺取了过来,陈嘉再诏书上盖上大印,这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了。
慧妃小心地将遗诏收好了,这才奔到正统御榻之前,向他看去,只见正统的瞳仁都已经散了,慧妃伸手在他的鼻孔下试探了一下,早就没气了。这位皇帝是被活生生气死的,死时居然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脸上至死都是一副痛心疾首难以置信的神色。
慧妃用手将他的眼皮合上。
叶敏昭也奔了过来,叫了一声“父皇!”已经是潸然泪下了。
慧妃摇了摇头,“皇上已经大行了!再叫太医来看看吧!”
姜院正就在乾清宫的偏室内候着,听见传唤带了一个太医匆匆赶过来,进了东暖阁,只看一眼就知道皇帝驾崩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摸了摸脉,跪下哽咽道:“启禀娘娘,启禀王爷,皇上已经龙驭上宾了!”
慧妃像是刚刚知道一样,身子一晃跌倒在叶敏昭的怀里,痛苦道:“皇上啊,您怎么就离我而去了!您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后可怎么办啊!”
叶敏昭却是一直在无声无息地流泪。他和正统之间是有真感情的,可是刚才慧妃和陈嘉在为他争取皇帝宝座的时候,他并未出声阻止。无论如何他都要坐上皇帝的宝座,就算他坐不上,也绝对不能容许叶邑辰坐上去!
陈嘉听到这个消息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皇上!您还不到五十,怎么就去了啊,奴才情愿一死以代替皇上啊!您怎么不把奴才一块儿带走啊!”
这个时侯丁阁老也反应了过来,也跟着仆地痛哭起来。
他们这一哭,倒把姜院正给搞懵了,慧妃却很快收住哭声,擦了擦眼泪道:“姜院正,你是人间国手,太医院都是由你执掌的,你告诉本宫,皇上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去的!他还不到五十岁!”
开玩笑,不趁着这个机会给皇帝的死因定个调子,万一姜院正摸脉能摸出来皇帝是被活活气死的,他再出去说一句,那麻烦可就大了。
姜院正也是心思灵动之辈,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据臣和太医院的多位太医诊治,皇上是多年来忧心国事,操劳成疾,气血两亏,从承德回到紫禁城后,皇上又感染风寒,久病不愈,最后演变为中风,这才药石无效而最后驾崩的!”
其实皇帝死前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姜院正是有所发现的,可是这种时候他哪里敢多说一个字出来。
慧妃听了如释重负,这才又重新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陈嘉又哭了几声,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先打发了几位太医下去,又对慧妃劝道:“请娘娘、王爷节哀,如今正统爷刚刚大行,现在百事纷杂,急待料理,首要的是要接见部院大臣,将先皇宾天的大事告他们,还有就是要定下新君的人选,由新君决定大行皇帝的后事如何料理!”
丁阁老这时也过来劝说。慧妃点头道:“二位都是朝廷肱骨之臣,先帝托孤重臣,所言极是,只是先帝新丧,本宫心乱如麻,一时也不该如何是好!”
刚才慧妃的表现给定丁阁老留下了太过强烈的印象,现在她再怎么装柔弱丁阁老都完全不会相信了。他心道:您这般狠辣尤胜男儿,怎么会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呢?心里这样腹诽,嘴上却说道:“依臣的愚见,该当先到保和殿面谕内阁大臣以及众位宗室亲贵,一方面宣布先帝大行的消息,一方面当面宣读皇帝的遗诏!”怎么也要先把叶敏昭的皇帝位定下来。
慧妃道:“既然两位都这般说,咱们就先去保和殿吧!”
丁阁老道:“还有一事要请教娘娘,先皇的那份罪己诏……”
慧妃淡淡看了一眼丁阁老,看得他背后的汗毛直树:“什么罪己诏?这世上哪有什么先皇的罪己诏!”
丁阁老干笑了一下,从御案上拿起卷成一卷的罪己诏,亲自凑近油灯上点燃了,直到那份诏书烧成了一堆灰烬,才道:“娘娘说的极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先皇的罪己诏!”
慧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一行人出了乾清宫坐上肩舆到了保和殿。因为陈嘉吩咐过,叫太监们召集宗室亲贵和大臣们的时候悠着点儿,所以等他们过来的时候,还一个宗室亲贵或者大臣都没有来呢。
众人更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他们便有许多时间从容布置了。
这个时侯整个皇宫已经都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了,所有的人全都换下了吉服,换上了青袍角带的麻衣。钟鼓寺的太监负责敲响紫禁城中的巨钟,共九九八十一响,代表皇帝已经宾天。
众人来到保和殿的一间偏室内休息,个人想着个人的心事,忽然一个内侍急匆匆进来,附在陈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陈嘉的脸色已经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慧妃心里一跳,升起一股不安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嘉道:“西山大营的统兵将军忽然暴亡,两位副将军带着十万人马正在向京师逼近,现在已经进了外城,正在向皇城逼近!”
“什么?”慧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西山大营乃是距离京师最近的卫戍部队,战斗力极强。统兵将军乃是英国公的老部下,自从和英国公府定下亲事,就意味着慧妃母子和英国公府结下了政治同盟,而西山大营的将军是英国公“夹袋中的人物”,慧妃和陈嘉事先也和英国公通过气了,叫他安抚住这位将军,控制住十万人马不要轻举妄动。
京师附近掌握兵权的除了西山大营,就是皇宫的卫戍部队,皇宫的卫戍部队掌握在陈嘉手里,那是绝不会有问题的,慧妃母子和陈嘉推敲了良久一直觉得计划万无一失,谁知道关键时刻还是出了岔子。
陈嘉喃喃道:“没有皇上的圣旨,是谁调动的这支队伍?这不是犯上作乱吗?”
慧妃冷静地道:“除了叶邑辰谁还能有这种本事!你别忘了,西山大营的两位副将军可都是叶邑辰一手提拔起来的!”
陈嘉打了一个哆嗦,他掌管的禁卫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是人数太少,只有两万来人,和西山大营没的打,何况对方的指挥官还是战无不胜的叶邑辰。他忍不住道:“不会是晋王已经知道……”皇上有意把皇位传给他的事情了吧,要真是这样,今天他们几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叶邑辰的消息显然是十分灵通的,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不然也不可能把十万大军调动到了京师内部,陈嘉才刚刚得到消息,要知道他可是手握西厂特务机构的。
可见叶邑辰不愧是本朝第一名将。
慧妃冷静地摇摇头:“不可能!”这件事也是皇上临时起意,除了他们几个,不可能再有旁人知道。
正说着,有个内侍进来禀报:“晋王爷进宫来了,已经过了金水桥。”
陈嘉听了有些心惊肉跳:“他带了多少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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