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素有威望根基深厚的实权王爷,一个是乳臭未干不为人知的少年天子,应该选择倒向谁,谁都很清楚,人都是利益动物!
皇帝不出意料被架空,而且速度快得叫人瞠目结舌。
小韩子不自觉地就将王爷脑补成了暴虐专横的形象。不过到了晋王府的门房,门房听说他是宫里来的,对他极为客气,不一会儿马福总管就满脸笑容地过来了,暄寒问暖了一番,马福听完了他的来意,立刻就带他去了王爷的书房。
王爷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袍子,穿着虽然朴素,却皎皎犹如明月,他对小韩子也是十分客气。给他赐了座,听明了他的来意,叶邑辰微笑道:“劳驾公公稍等片刻,本王这里还有几份要紧的折子处置,批完了就跟着公公进宫!”
皇帝急着见你,你说你有事情,让皇帝先等着?也就是叶邑辰现在有这个资本说这些话,而且小韩子还并不觉得他说的有多么无礼!实在是叶敏昭在这位皇叔面前直不起腰杆子来!
叶邑辰以极快的速度批完了奏折,进入内室换了一件衣服,小韩子听见里头隐隐传来一句温柔的女声:“王爷早去早回!”虽然有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这是雨澜的声音。
叶 邑辰如今的书房是何等的机枢重地,全国的大政方针都是从这里发出去的,雨澜身为女子能够出入自由,在叶邑辰处置政务的时候,在内室相陪……传说这位王妃极 为受宠,晋王爷何等样人,要样貌有样貌,要权力有权力,要身份地位有身份地位,京师无数闺阁中的女子都将这位王妃嫉妒到了骨子里!
小韩子是小皇上的心腹,自然知道小皇上的心思,这对夫妻越是恩爱河蟹,小皇上心里就越是嫉妒如狂,越是极度不爽。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叶邑辰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头戴冠冕,腰缠玉带。小韩子注意到,叶邑辰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这笑容和王爷刚才对着他的笑容完全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正愉悦的笑容!
小皇帝叶敏昭已经按照规矩搬进了乾清宫。叶邑辰在乾清宫的西偏室见到了小皇帝叶敏昭。行过了君臣之礼,请叶邑辰在椅子上坐了。叶敏昭强忍怒气,拿过那份奏折道:“皇叔,你这是何意?”
叶邑辰进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叶敏昭见他的目的。他微笑地看着叶敏昭:“怎么,皇上是对臣的决议有所不满吗?”
“朕 只想问你,贵妃乃是朕的生身之母,礼部上奏折请尊贵妃为皇太后,并上尊号,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办的,到了朕这里,怎么就不行了?朕已经是皇帝了,朕的母妃到 现在却还是个贵妃,真是岂有此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这样的例子吗?”叶敏昭声音渐渐高了起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邑辰 却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臣什么时候说过不让您尊贵妃娘娘为皇太后了?如今国家财政拮据,南北两线都有战争,赤地千里民不聊生,但是皇上登基大 典和先皇丧仪所花的钱就已经刮干净了国库的每一个铜板,下一个月京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我想请问皇上,册立贵妃娘娘为皇太后的这笔银子您准备从哪里出? 加税吗?您就不怕国家分崩离析?再说就是您立刻颁布圣旨,这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筹集得到的!”
叶敏昭顿时语塞。
“我朝以孝治天下,册封太后的盛典往往比皇上登基的大典还要隆重,因为国家社稷着想,还是委屈贵妃娘娘再当几天贵妃。我想贵妃娘娘深明大义,是能体谅本王的一番苦心的!待国库宽裕些了,不用礼部写折子,本王带头请皇上册封太后!”
叶邑辰拱拱手:“皇上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本王就不耽误你休息了!”不等叶敏昭多说,草草行个礼就退下了。他知道他不回到府里,雨澜是不会先他而睡的。
王爷走后,叶敏昭大发雷霆,把屋子里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乱臣贼子!奸佞小人!总有一天,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小韩子吓得腿都软了。“皇上您小声点吧!这话要是让摄政王听见了,那可怎么了得啊?”
“皇上,朕现在算什么皇上?现在满朝文武大臣,只认他这个摄政王,谁还把朕这个皇上放在心里!谁还知道有朕这么个皇上!他说得好听,说什么国库空虚没有银子,他根本就没安好心,他就想让朕和母妃出丑,让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现在做主的人是他!这个奸贼……”
小韩子这才明白过来,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里边居然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叶邑辰这么做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打压小皇上母子,减少他们的影响力,从而进一步把持朝政。
果然这份折子上了没多久,朝臣之中本来还在看风向的人纷纷通过各种方式向叶邑辰效忠。
小皇帝年纪小,不能亲政,封叶邑辰做摄政王又是借用先皇的名义,他是一点政务的边儿都摸不上,只能徒呼奈何。
七月初三,是大行皇帝的三七,这一天,按照仪制,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公主命妇,凡是品秩到了的,都要到停灵的弘孝殿,祭奠哭灵。
叶邑辰、叶敏昭带着王公贵族在正殿举行丧仪,以慧妃为首的的内命妇在东配殿等候,以雨澜为首的外命妇则在西配殿等候。
丧礼在礼部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叫哭就哭,叫停就停。好不容易举行完毕了,小皇上已经出了一身汗,在大殿里看着一众文武大臣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叶邑辰,纷纷向他拍马屁,却是把他这个皇帝冷落了。只觉得心中气闷已极。便带着小韩子和小于子两个贴身太监走出正殿。
太阳明晃晃白花花照在人的身上,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像是下火一样。人才刚刚出来,就像是被晒化了一样。
小皇上漫无目的在宫内乱走,树荫之下有一片花墙,他走到一片花墙之后,隐隐听见对面有声音传来,因为有花墙阻隔,那边的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瞧不见那一边的人。
就听见一个温婉的女声幽幽一叹。小皇上的身子陡然一震。小于子张嘴就要“啊”一声发出声来,却被小皇上一个凶狠的眼神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他听得清楚,花墙的另一边,说话的是几年未曾相见的,如今已经贵为摄政王妃的雨澜。
就听见一个丫鬟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妃您刚才头晕,有没有好一点儿!”
雨澜的声音传了过来:“出来透一口气,如今好多了!这天气实在太热,殿里人又太多,我真怕有人受不住,就这样中暑了晕过去!”
叶敏昭已经有接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雨澜了。他本来以为雨澜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慢慢淡了,可是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依旧像平日那样带着令人沉静的特异魔力,无数记忆陡然鲜活了起来,就像是汹涌的洪水冲破了大堤,一下子涌入他的心房。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不可遏制!
那边的丫鬟又再说话:“那些命妇们也真是可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看见咱们王妃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那样子我看就是有人赶都赶不走他们。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这样……”这个丫鬟似乎是很爱说话,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那头雨澜嗔道:“行了!死丫头!哪有你这样在后头编排人的!小心管事嬷嬷听见了打你的板子!”虽然是斥责,语气却依旧温温柔柔的,想来对那个多嘴的丫鬟还是颇为宽容的。
丫鬟叽叽咯咯笑了两声,赔罪道:“王妃饶命,都是奴婢不懂事!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雨澜教训道:“如今咱们王爷当了摄政王,咱们更要谨言慎行,不能给王爷招祸!哎……”说到这里,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道:“再歇息片刻,咱们就回吧!”
隔了一会儿,那个小丫鬟才小心翼翼地问:“王妃,奴婢觉着,自从王爷当了这个摄政王,咱们府里上上下下全都跟过年似的那么高兴,唯独您不怎么高兴!”
雨澜笑道:“你这个死丫头眼光倒是很毒!”
“我都听说了,有不少糊涂官要偷偷地给王爷送歌姬美女,您是不是为了这件事儿生气?”
雨澜“噗”地一声笑了。“你就不要胡乱猜测啦!本王妃才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女人呢!再说你家王爷可是把这些全都坦白给我了!”语气中不无得意。
那小丫鬟倒不是真的大胆,什么都敢说。而是通过说这些叫雨澜高兴起来。显然这小丫鬟也是雨澜的心腹,雨澜对她也是极为宽容。
“那您是为了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雨澜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停了片刻,小皇上本来以为雨澜不会再说了。谁知道雨澜却慢慢开口了,“这几日我一直留心朝局,王爷和他已经势成水火……我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做到……可是这样的局面真的是我不想看到的!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小丫鬟听得莫名其妙,叶敏昭却是听明白了。雨澜口中的那个“他”,说的正是他本人。
叶敏昭听到最后那这句话,几乎热泪盈眶了,一时激动,龙袍擦到了花墙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另外一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另一个女声响了起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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