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老太太的身子也渐好,能够叫人搀扶着走路,说话虽然还有些口吃,也能勉强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了。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能够治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
雨澜此前是成箱成箱得往娘家搬药材。老太太恢复得差不多了,雨澜也就放心了,杨府这边终于可以撂开手了,紧跟着就是中元节,她还得准备着王府过节的事宜。再之后就是大哥哥和三弟弟的秋闱。
王府正院里,雨澜终于腾出手来把家务好生整理了一番。雨澜放下手里的账册,看见钱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已经七月末了,可是天气还是异常的燥热,雨澜的房间里放着冰山,可她还是觉得热。
钱妈妈讲托盘放在雨澜身前的桌子上,走到雨澜的身后,给雨澜轻轻地捏着肩膀:“您都看了一下午了,快散散吧!”
“不妨事的!妈妈。”雨澜放下账册,随手端起酸梅汤,小口小口地喝着。钱妈妈看着她,就有些欲言又止。
雨澜看见了,就笑着说;“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
钱妈妈道:“老奴才多句嘴,您这样的岁数,可不能吃太多凉的东西。”
雨澜就笑着把碗推向一旁:“行了,我全听妈妈的!就喝这小半碗,可以了吧!”自从她当了王妃,地位不一样了,晓月和晓玉可都不敢劝她了,如今敢在她面前说个反对意见的,就只有钱妈妈一个人了。
“哎!”钱妈妈笑着,满脸都是慈爱。闲话几句,就又回到了老话题上,钱妈妈满脸愁容地道:“您这个月的小子日,可又按时来了!”好像她按时来小时多不应该似的!
雨澜就笑着安慰她:“妈妈这种事急不来的。顺其自然就好了!”
钱妈妈道:“总要生下儿子,您在王府的地位才会稳如泰山啊!”
雨澜道;“我和王爷成婚也才三个月呢!”
钱妈妈在这个方面却是经验丰富:“有多少人家一个月就怀上的呢!”雨澜这三个月可是专房独宠,不管雨澜来了小日子也好,还是偶尔生个小病,叶邑辰全都歇在她的房里,小夫妻间感情之要好,绝对堪称楷模。
雨澜也渐渐摸准了王爷的脾气,她现在觉得王爷对自己不是十成十的真爱,也有八、九分,就算她生不出孩子,王爷暂时应该也不会抛弃她。
她还小呢,这时候正好不想生,所以也就乐得维持现状。钱妈妈道:“您看要不要传个太医进来给您请请脉。或者到白马寺去上上香,那里的送子观音据说是最灵的。”
说到这里,钱妈妈双眼熠熠生辉。她本人是信佛的,实际上大楚高门贵族的夫人太太们,鲜有不信佛的。可唯独自家小姐,佛经倒是经常看,却是拿来当故事书看,礼佛拜佛都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也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雨澜听了连连摇头,她可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钱妈妈听了不由着急:“姑娘,子嗣是大事,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孩子才是您日后真正的依靠,还是要赶快生出孩子,才能免得下人们议论啊!”
雨澜听得一怔,语气微微一沉:“怎么,妈妈听到什么关于我的议论了吗?”
“这……”钱妈妈本来不想和雨澜说,她是偶尔听见两个粗使小丫头在那里议论,说雨澜成婚三个月了肚子还没有动静,怕是身子不好不能生,诸如此类,钱妈妈当即叫了管事妈妈发落了两个小丫头。
她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这是伤雨澜面子的事情,便也没有向雨澜汇报。
雨澜不由得微微叹息。钱妈妈毕竟格局太小,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是有的。议论主子乃是大罪,更何况粗使小丫头年纪不大,又哪里能够懂得怀孕不怀孕这些复杂的事情,必然是她们从哪里听来的。
有人在府里散播不利于主母的谣言,这问题可就严重了。雨澜微微一叹,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到了王府之后,她并未改弦更张,内务府和白家的人手她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旧用了。可是还是有人心怀不满,雨澜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种谣言能够生出来,议论的又是她这个一府主母,若说下人们对她没有意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雨澜心念电转,心里已经有数了。
红袖有巨大的把柄抓在自己的手上,连身契都捏在自己手里,雨澜一再敲打她,账本和身契的事儿也慢慢透给她知道了。红袖早就已经老实多了,这件事恐怕又是祈氏的首尾!
何况最近她立了新账册新规矩,很多原来的大管事想要捞钱也没有那么容易了,怕是很多人恨她恨得牙痒痒呢!自然跟着兴风作浪!
雨澜就叫钱妈妈将晓月叫了进来。雨澜先问她:“我叫你送去锦衣卫指挥使马大人家里的书信可送到了?”她本来想下帖子叫马芸娘过来,后来觉得下帖子有点太过生分,就写了一封书信,叫晓月差人送过去。
晓月恭敬地回道:“已经送过去了!”
雨澜这才点了点头,又问:“最近府里可有什么不好的话?冲着我的!”
晓月诧异地看了雨澜一眼,她最近也是听了一些这样那样的话,她也意识到怕是有人散播不利于雨澜的谣言,本来想调查一下再向雨澜汇报,没想到雨澜已经先知道了。
晓月就点了点头:“是有几个闲磕牙的在说王妃您的闲话。说您不懂规矩,只顾娘家不管府里,又说您生不出孩子……我听了之后气得冒火,要是哪个叫我逮住了,看我不揭了她的皮去!”这话都是别人转给她听的,要是她像钱妈妈那样当面听见,依着她的脾气,早就发落人了。
“嗯!你做得对!”谣言这种东西伤人于无形,而且八卦这种事天生就有一种魔力,听谣、传谣,几乎人人都喜欢。雨澜又不能站出来和他们解释:只有用强有力的手段,抓住了狠狠打一顿,再撵出府去,重典之下,才能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好,我现在就给你个差事,你现在就把昨天那两个散播谣言的粗使丫头找出来,每个人打十下板子,撵出府去。”晓月听得一愣,雨澜就去看钱妈妈,钱妈妈一个愣怔,就将昨天听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议论雨澜不能生育的事情说了一遍。
晓月听得火冒三丈:“两个该死的小蹄子,看我不打死她们!”
雨澜笑道:“也不要真得就给打死了,只是你记得打她们板子的时候,叫府里各处的丫鬟婆子尤其是管事媳妇们都去好好看看。再传我一句话给她们:以后谁要是再敢胡乱议论主子,不论说的什么,一律都是一个下场!至于管教那两个粗使丫头的管事妈妈,你也一并传话给她,革她三个月的银米,若是她管的人里头还有这样的,下回她这个管事也居别干了!就照着我的原话传!”
晓月记住了,原话复述一遍,雨澜又嘱咐几句,晓月才领命而去。
这件事雨澜出面不大合适,晓月的身份只是一个丫头,但却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看,她出面正合适。对待下人就得恩威并施,雨澜执掌王府之后,恩施得够多了,威却没怎么立,她毕竟是来自现代的文明人,实在不打习惯打打杀杀的那一套。
不过到了真该打板子的时候,她也绝不会犹豫。这些下人们没一个是好拿捏的,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传谣,不过看她平日和气,连高声说话都不曾,对下人又大方,有人就以为她性子软好拿捏了!
是该给他们紧紧弦了!
钱妈妈见自己办砸了差事,早就羞得无地自容,立刻就跪了下来:“都是老婆子处事不周,差点误了王妃的大事!”
雨澜站起身,亲手上前扶起钱妈妈:“妈妈也是心软!我不怪妈妈!”实话实说,她确实没怪过钱妈妈。钱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敢用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后果。
钱妈妈却是羞愧难当:“姑娘,您开开恩,放老婆子出去吧。正院管事妈妈我是做不了也真不能做了!”钱妈妈是雨澜的奶娘,由她做这个正院的管事妈妈是最名正言顺的。
可钱妈妈的眼光短浅,心肠又太软。就是给个三五个人叫她管着,她都可能管不好,何况王府上上下下近千号的奴仆。
这三个月来,雨澜没少替她善后。若是有个精明厉害的管事妈妈跟在雨澜身边,的确能省她不少的事儿。现在这个样子,雨澜累,她也累。还不如直接交了权出来,雨澜找个精明的婆子,大家都省心。
雨澜却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我的奶娘,我从小就是吃着您的奶长大的,我一天也没忘过您的恩情。您管着我房的事儿,最是合适不过。我怎么会放您出去!您就别说这些了!”
钱妈妈道:“我知道您心好,您心善,我老婆子喂了您几天,您就一辈子记着我的好。可老婆子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确实不是这块料,王府里的事儿太多,我也的确处理不来。您还是让我回去享享清福,您找个能管事的,厉害的,我不怨您,真的不怨您!”
钱妈妈这个正院管事妈妈体面大,待遇好,可以说是王府之中数一数二好的职位了,钱妈妈能主动提出让雨澜寻个更合适的接替她,这份忠心是没得说。雨澜听了也是十分感动,钱妈妈这是真心为她好!
那她就更不能让钱妈妈走了!
雨澜扶着钱妈妈坐在椅子上:“您从小看着我长大,为了我,您吃了多少苦,如今我刚刚作了王妃,日子刚好一点我就把您撵出去?那我成什么人了?妈妈您放心,我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而是我真心希望您能留在我身边,看着我,帮着我,您待我是最忠心的,这份忠心是谁也替代不了!而且您在我身边,我也能顺道看顾着点您!这有什么不好的。”
“实话跟您说了吧,府里的这点事儿,我真没拿着当成一回事儿。哪怕您错了一点儿,我再帮您圆回来就是了!只要王爷心里有我,就是我不会管家,王爷也会不会把我怎么着!更何况我又不傻,奴才们想蒙我骗我,还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抽出一点儿时间来,拿出三分认真劲儿,就能把他们全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