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早在路口处就驶不进来了。雨澜就陪着叶敏昭下了车,到底在脸上带了一方丝帕,遮住了半边脸。车夫留在路口看着马车,跟着叶敏昭的除了小韩子,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脸英悍之气,腰里鼓鼓囊囊的不知带着什么兵器。雨澜都不知道他是打哪冒出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吧?雨澜暗暗想到。有这么一位疑似高手存在,雨澜的心就更加放到了肚子里。
一路之上摊贩如云,吃的、喝的、玩的、穿的,什么都有。叶敏昭从未见过这许多人,这一路上恨不得多生两只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了。那兴奋劲儿简直比当街捡到一个大元宝还高兴。
“姐姐快看,这是什么?”“咦,这个人偶编得好!”像是走进了大观园里的刘姥姥,见啥都新鲜。小韩子在京师出生,小时候没少逛庙会,像个尽职的导游一样巴拉巴拉给小王爷讲解着。那个护卫则紧跟着小王爷一言不发。
其实雨澜也比小王爷好不了多少,民间拿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很多她别说见连听都没过。俩人逛了一阵子都觉得十分尽兴。
小王爷在一个身穿毡帽布鞋,四十多岁的男子的摊子面前停了下来,那个人摊位上摆了很多用茅草编制的小玩具,竟是蝙蝠。叶敏昭咦了一声,好奇地道;“怎么会有人卖这种玩意儿?”
摆摊的那个人也是一个人精子,见叶敏昭和雨澜年纪虽都不大,但是衣着华贵气质沉凝,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少爷小姐,便立刻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们民间的玩意,除了可以当做玩具,带回家去还可以添个彩头,叫做‘戴福还家’,你说可不是大大的吉兆呢!”
小王爷一听大是高兴,便道:“果然是好彩头,你这东西多少钱一个?我要买几个带回宫……带回家去!”
那人看了看小王爷的一身穿戴,伸出三个手指道:“不贵不贵!才三……”
“三两银子一个?果然不贵!”叶敏昭一天呆在皇宫里吃穿不愁,哪里懂得民间的物价。
那小贩也是见钱眼开,三两银子够他卖几百个玩具了,赶忙接口道:“没错没错,就是三两银子!公子想要几个?”
小韩子一听不干了,正想跳出来拆穿他的西洋镜,雨澜笑吟吟地开口了:“老板,宰人可没有你这样宰的,三两银子连你这个摊位都可以买下来了!”
小韩子接口道;“可不是吗?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吗?”跟在小王爷身边的侍卫立刻瞪起了眼睛,那小贩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反应倒也快,连忙改口:“我是和这位小公子开玩笑,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小王爷平生最恨别人骗他,不由有些微怒:“可恶!你怎么可以骗我,不买了,我们走!”
雨澜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慢着。”又转头对这小贩道:“老板,你看我们家小公子可是生气了,你可得给个说法!”
那小贩当然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连连擦汗,没口子的赔不是,雨澜道;“这样吧,六文钱你那蝙蝠卖给我们两个,再饶上一个如何?”
“好好好!全依姑娘全依姑娘!”雨澜没有铜钱,只好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两银子来交给小贩。
好久没有讨价还价了,杀价的感觉……真好啊!
三个蝙蝠,送给了小王爷一个,剩下的两个雨澜决定送给八姑娘一个,自己留一个。这回一边走一边给小王爷讲解一些物价方面的知识。“将来公子长大了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叫属下人给骗了去!”
小王爷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谁敢骗我,我就砍了他的脑袋!”两个人又转了一圈,拉拉杂杂买了许多吃的玩的,眼看着就到了午时,侍卫忽然道:“公子,咱们回去吧!”
小王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侍卫回道:“有几个人,似乎是练家子,一直跟着咱们!”
小王爷笑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的,我又是第一次出来,还会有人对付咱们不成?”
雨澜听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子,也劝小王爷赶紧回宫去。小王爷倒也颇有些自制能力,何况回去太晚了母妃问起来实在不好交代。也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庙会,到了路口处上了马车。侍卫跟着坐在了车辕上,吩咐车夫立刻离开。
马车离开隆福寺走了一段,一直也没见什么异常,那侍卫渐渐地也就放下心来,他是慧妃安排到小王爷身边的,姓马,跟随小王爷已经有五六年之久了,有一身好武艺,保护小王爷就是他最大的职责。
马车转上一条狭长的街道,路上行人稀少。正在这时,异变突起,远处忽然传来如雷蹄声,两匹骏马如飞而至,马上黑巾蒙面的黑衣人。那侍卫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刷地一声拔出藏在腰间的长剑。大声问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两骑如飞而至,马上的骑士根本不说话,一人抽出一把三尺多长的锋利宝剑,明显就是冲着小王爷而来的。保护小王爷的侍卫大吃一惊,哪敢犹豫,纵身一跃就上了车顶,同时吩咐车夫道:“快走!”
车夫哆嗦着使劲抽了拉车的两匹马,马车也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但是毕竟快不过只驮着人的骏马,两名黑衣人很快追了上来,兜了一个圈子,其中一人舞动宝剑就向车内刺去。马侍卫伸剑一格,同时甩手掷出一支飞镖,飞向另一个人。
那人十分狡猾,骑术也十分了得,一个镫里藏身躲过了飞镖,同时策马来到了另一侧。此时第一个刺客已经跳上了车顶,和马侍卫展开了激烈的对决,这名黑衣刺客一声狞笑,他骑在马上,一剑便刺穿了木质的车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小王爷本想掀开车帘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咯嘣!一截闪着寒光剑尖忽然从车壁处冒了出来,小韩子在一旁瞅得真切,吓得立刻尖叫了一声。
小王爷吃了一惊,这样生死一发的时刻他也是第一次经历,一时竟忘了躲闪。眼看着那截剑尖就要将他刺个对穿,雨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将他扑倒在车厢里,同时用身体将小王爷压在下面。
一阵裂帛的声音响起,剑尖上带起一溜血珠,又缩了回去。叶敏昭被雨澜扑倒在地,眼睛却是好好的,他眼看着那染血的宝剑缩了出去,只觉脑内一片嗡鸣,颤声叫道:“姐姐,你还好吧姐姐?”
压在他身上的雨澜无声无息的,一动不动,竟然没有一句回答。叶敏昭这下真的慌了,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姐姐!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能死啊!”
此时车厢外面一片大乱,隐隐间又有蹄声传来,小王爷叶敏昭一心只顾着雨澜的生死,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70
“姐姐!姐姐!你醒醒!”
“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车厢内一片慌乱,晓月是跟着雨澜一起上车的,她也看到了雨澜受伤,一下子惊慌得差点晕去,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发出惊呼。
虽然车上铺着厚厚的毛毡,不过雨澜扑倒叶敏昭的那一下子可真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小王爷虽然也跟着师傅习武,但毕竟年纪在那摆着,被震得后背发麻,这时候他的头脑竟出奇地清晰,生怕一动就牵扯到雨澜的伤势,因此就这样任雨澜压在自己身上,他一动也不敢动。
见晓月和小韩子只知慌乱哭泣,竟然不知道首先止血救人,不由恨恨骂道:“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还不快看看你主子的伤势,平日看你是个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如此不堪大用!”
晓月这才手忙脚乱地查看起雨澜的伤势,因为还是冬天,雨澜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狐裘,刺客这一剑从背后刺过来,被车壁和棉衣阻隔,堪堪刺破了狐裘、棉衣,只在右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只有一分深,渗出一丝丝的血迹。
晓月检查了半天见自家小姐只不过是一点的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一颗心顿时落下了肚子,这时才觉得后怕,褪一软便坐倒在毡毯上。
小王爷又急又怕,颤声问道:“你家小姐怎么样?伤得可重?你倒是说话呀!”叶敏昭心脏跳若擂鼓,见雨澜一直昏迷不醒,还道她已遭遇不测,生怕晓月一张嘴就说出噩耗来。这时只是强自镇定,连外面的刺客都忘了。
长这么大,除了慧妃,雨澜是第一个让他如此挂心的人。本来就在一块玩得很好,不自觉地当她做自己的姐姐。刚才她又冒着生命危险救奋力救他。小王爷早就感动得无以复加。
简直恨不得替她死了才好!
晓月被这个半大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然威势吓得向后缩了缩,贴紧了车厢壁道:“姑娘伤势不重。并无大碍,小王爷且请宽心!”
“什么?”叶敏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头一阵狂喜,一块大石落地,脑子也随即活跃起来,奇怪地问道;“那姐姐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小韩子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期期艾艾地道:“刚才,杨姑娘好像是,好像是磕到了桌角!”
原来是慌乱间自己撞到桌角上,晕倒了吗……叶敏昭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一向淡定温雅的姐姐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再三确认雨澜无事,小王爷这才小心地翻身爬了起来,他抻了抻发麻的胳膊腿,就过去看雨澜的伤势。
晓月慌忙伸手去遮:开玩笑,七姑娘可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叶敏昭虽说有些渊源,且年纪还小,可毕竟也是外男,若是让他看了姑娘的背,那姑娘还怎么嫁人?